九先生那温厚的声音再次传来:“且进来吧。”
6景朝着青衫士子微微点头,又道了一声谢,这才走向小屋。
那青衫士子看着6景的背影,又想起什么来,连忙说道:“先生,学生名为袁铸山,不知先生名讳?”
“6景。”6景一边朝前走着,一边转头朝着袁铸山轻轻摆手。
袁铸山看着6景少年面容,又看到九先生打开的门庭,站在原地想了想,这才匆匆回了方才的书阁,大约是传信去了。
6景步入房舍,便看到这房舍不大,除了一张竹榻之外,还有一张巨大的桌子。
桌上摆放着数本典籍,又有笔墨纸砚。
一位脸上戴着面具的儒衫青年正低着头,左手执笔,仔仔细细,歪歪扭扭临摹着一幅画。
青年脸上的面具也纯白,遮住眼睛之下的所有面容。
当青年抬头,目光和6景的眼神碰撞。
看到那如同一潭池水,不起波澜的眼神,6景便从心底觉得眼前这面具青年一定是九先生。
于是他恭敬行礼道:“九先生,学生6景来迟了。”
九先生看到6景前来,放下手中的笔,又卷起桌上的画:“你来了?且坐吧。”
不同于他那平静的眼眸,也不同于今日早些时候,传音京尹府内庭时的语气。
这时的九先生说话时温厚而又热情,还伸出左手来,示意6景坐下,语气里还带着笑意。
6景坐在九先生对面,这才看到为什么九先生是以左手执笔。
因为他那宽大袖袍中并无右手。
不知因何原因,九先生断去了一臂。
“你来了便好,我之前看了你在修身塔中抄录的那些典籍,小楷算得秀美,草书却已经有龙骨凤羽之姿态,美不胜收。
正巧我这二三年来,不论是作画还是写字,都越差了,我院中几位先生,却也没有精通草书的,我便正好向观棋先生要了你,若你有暇,还望你指点我一番。”
九先生一边说着话,一边用那独臂为6景倒茶。
6景对于九先生这番话,倒并不意外。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天下没有万道精通的天才,术业有专攻,他临摹的张旭草书能够千古留名,自然有其原因。
他上一辈子日日临摹练字,已经得了张旭之形,再加上如今铸骨有成,哪怕是落笔对于每一分力道的把控,也算得上出类拔萃。
说到底,他还是站在先贤肩膀上,九先生觉得他的字好,其实也是应当的。
反倒是九先生的性格让6景有些意外。
原本今日在京尹府中听到九先生温厚的声音,还以为九先生是一位话不多的温厚先生。
没想到6景刚刚坐下,九先生便这般热情。
“6景初来翰墨书院,不知课业的规矩,还请九先生指点。”6景向九先生抬手行礼。
九先生道:“你是教授笔墨的,每日清晨或者下午寻一个时辰开课业就好,我这小屋之后,还有一间空出的屋子,里屋你用于日常休息,堂中便用来教授笔墨课业。
空闲时间便任你安排。”
九先生说到这里,大约是看6景年轻,又叮嘱道:“空闲时间最多,但是你也要知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无论是读书还是修行,都不可落下。”
“修行自然是为了在这世道中保全自己,为了自己往后的道路,读书也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科考,明天下万事、万礼,往后即便端坐于窄小阁楼中,也可知天下诸般的道理。”
微微一顿。
九先生目光却严肃起来:“除去修行和读书之外,也都要去书楼之外走一走。
看一看这繁华太玄京,也看一看繁华之下的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