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恩侧目笑道:“这脏猴子,环县离庆阳府城二百里地,离鄜州更有五百里地,这就把他吓住了。”
刘老爷是个严肃的人,看厅中气氛又有所轻松,轻咳一声问道:“是战,是守,是走?”
“不能走也不能守。”
刘承祖先答道:“我们只能往西北跑,一旦开始跑,总会被李卑追上;同样不能守,府城虽坚,没我们这么多人吃的粮,一个冬天会把我等困死,何况两部合围,若各处再派来援军……没有活路。”
“对!”过天星张天琳重重擂了两下桌子,扬臂指天:“无非只是议怎么打罢了。”
“打!”
刘承宗端正坐在下,点头道:“李卑兵力不多,各位领抽调精兵驰援高闯王,我等虽军器不利,但兵力稍多,放手一搏,胜负可在五五之间。”
三个当过兵的先后说出打来,李万庆和刘国能对视一眼,心里砰砰跳,都没说话。
王和尚咬咬牙,环顾左右道:“诸位兵力最强的领都觉得能打,那就是能打,不过我觉得自安塞走清涧河绕路回延川,未尝不是一条路,不是也能跳出官军包围么?”
这确实是条路,而且如果他们的队伍组织强大,会像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李卑身后。
但对他们来说,只会放弃所有主动权。
刘承祖反驳道:“长途奔逃,士卒疲累,军民共聚一处,突遭袭击,谁能整队?”
换个官军将领,他们可以一试,但李卑那种不要命的行军方式对农民军非常克制。
部队在行军途中组织能力最差,只要决定跑,就会陷入被追击的境地。
长途追击,你没体力我也没体力,就咬着你追,追上就不给你组织机会,单以有组织打无组织,突破后长驱直入,打散击溃。
这种战术搁在正规军作战里叫冒进。
简单来说就是欺负人,欺负你是农民军,不敢和我打硬仗,也没有和我硬碰硬的能力。
除非王和尚自己带队走,他们在后面把李卑挡住。
刘承宗和刘承祖、张天琳达成共识,局势对他们来说也非常明朗。
什么阴谋诡计都用不来。
走,走不脱;守,守不住。
就是逼着人拉开阵仗硬碰硬,堂堂之阵对正正之旗,要么赢,要么死。
突然之间,厅中有人鼓起掌来。
是末坐的罗汝才,短粗汉子边鼓掌边笑,指着众人快笑出眼泪,拍大腿道:“你们呐,我真是太爱你们了!一个个活得像人一样,我不一样,我是畜生,官府叫你们流贼真是叫错了,既不流,也不贼,这就是一帮官军啊。”
一众领为之侧目,张天琳皱起眉头怒视罗汝才,倒是刘承宗笑着挑挑眉毛道:“罗领能对付李卑?”
“我对付不了啊!”
罗汝才说得轻巧极了:“若我自己能对付,就直接去收拾李卑了,还过来跟你们玩啥,但我能帮你们对付,我说出来你们不一定用,但刘二爷得答应我件事。”
“嗯?”刘承宗转头探手道:“罗领请说。”
“厅中以二爷威望最高,若是用我计策赢了李卑,只要我还活着,不管得多少战利,要分我铠甲二百领,骡马二百匹,且下次议事啊……”
罗汝才说着站起身来,在厅中转着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王和尚与曹耀脸上:“我的座次,要往前提一提,坐你旁边。”
曹耀仰头大笑,转头对刘承宗道:“我看行,曹操若有计策破李卑,就坐我这,我到后头站着去。”
刘承宗点头道:“我答应了,罗领有什么计策?”
“二爷方才说,各部集结精兵驰援高闯王,要是能赢,代价也太大了,诸部拼着精锐尽失和李卑打个两败俱伤,谁来对付庆阳官军啊?最后不还是个死?”
罗汝才走到刘承宗身边,抬手轻拍茶几两下:“我等畏惧官军,不过畏惧其炮子,招募流民饥民一万两万三万,兵分五阵环围,各领督战,谁退杀谁,任其战败,静待五阵死伤,可别说我害他们,我跟他们一起上。”
厅内鸦雀无声。
罗汝才转过头环视众人,顿了顿道:“什么狗屁朝廷,我呸!等官军没了火药铅子,军士披甲早已力竭,刘二爷再出精兵,一鼓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