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檀香弥漫,烛火燃烧着温暖的色泽,但在那个瞬间却猛地晦暗阴沉下来,唯有人群中央的那个人仍然是明丽的。
俊美高挑,翩然若仙。
即便是身着常服依然如鹤般高雅,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将这天光都夺了过去。
他沉静地看向她,神色随意自然,看起来像是淡漠到了极致。
新帝萧渡玄。
沈希的指骨控制不住地颤抖,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她如坠冰窟,浑身的血都在那一刻冷了下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混乱的记忆像是荒芜的草地,被乍然落进来的火星点燃,仅仅是一个刹那就开始灼灼地焚烧。
自萧渡玄即位后,沈希便明白他们总有一日是要再见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般快,这般猝不及防。
沈希手脚冰寒地走进厅堂,带着满身的冷汗,跟在萧言身边向他行礼下拜:“臣女沈希,见过陛下。”
她的仪态依旧是端方的,完美的,连神情都仍如往日一般。
无人知悉此刻她的心底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萧渡玄没什么情绪,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免礼”。
但这也足够。
在御前侍候的无一不是人精,纷纷快步上前将沈希扶了起来。
她不想去辨认,可这些人都太过眼熟,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竟全都是东宫旧臣。
他们的笑容太和蔼了,温柔得近乎怪诞。
沈希在袖中死死地攥紧掌心,方才没有出现疏漏。
族姐们都是第一次面见即位后的新帝,看向她的目光既局促不安,又充满艳羡,众人站在弘真法师的身边,也不知到了多久。
萧言亦有些惊讶,他温声问候道:“皇叔,您今日怎么过来了?早知您亲至,我们应早些来拜会的。”
平王是新帝的次兄,依照礼数,萧言的确应称萧渡玄为皇叔的。
尽管早就知道此事,但眼下萧言这样明朗地唤出来,沈希仍旧禁不住地生出战栗之感。
就仿佛有什么阴沟里的秘密,突然被裸露到了日光之下。
“无妨。”萧渡玄轻声说道,“本就是刚巧过来,倒是朕扰了你们游赏才是。”
他从容平静,无声息地看了沈希一眼。
仅是那淡漠的一道视线,便令她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又泛起寒意。
她的心跳如若擂鼓,胸腔里像是有物什在四处地乱撞。
但萧言并未留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笑着说道:“您难得出宫,今日能见到皇叔,该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他的话语很是亲切,带着些对长辈的孺慕。
与萧渡玄真正相识的人是平王,萧言作为小辈,虽然尊崇爱戴新帝,实际打过的交道却并不多。
沈希能够理解萧言的热情,但当他引着她上前时,她却禁不住地感到惊慌。
“皇叔,这就是父王上回跟您提到过的沈姑娘。”萧言的笑容温润,“越国公沈庆臣的长女,也是我的未婚妻。”
萧渡玄掀起眼皮,含着笑看了过来:“是小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