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长阶,一座威严肃穆的宫阙映入视线之中。
二十多年过去,这座宫阙在岁月侵蚀下有了几分陈旧之感,与屹立于九重天上的天宫不同,即便是殿内燃着烛火无数,也仍然难以扫清殿内阴郁之气。
濯缨第一眼便看到了大殿上方的人皇帝阙,
今年本该花甲之年的他,容貌倒并未显出多少老态,想来应该是服用了某些延年益寿的丹药,才能保持这样的体貌。
然而乌之间仍然生出了几缕银灰白,他眸光如鹰隼锐利,在濯缨现身之时冷冷钉在她的身上。
不像是一个父亲在看自己的女儿,倒像是在审视自己的敌人。
二十多年未见,但他的女儿仍如临别那样年轻,没有半分改变。
不,不能说没有改变,她身上实是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吞心蛊的母蛊在她去往上清天宫的几年之后便死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她死在了上清,还等着上清天宫将尸送回来赔罪,可却迟迟没有等到。
他这才想到另一种可能。
她的吞心蛊被人解了。
这是个几乎不可能的结论,但此刻她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还一副被上清养得很好的模样。
过去总是苍白的面庞红润白皙,恹恹半垂的眸子也变得清明雪亮,身上穿着合身华美的仙袍,
她身体康健,头脑清醒,终于长成了他最忌惮的模样。
“听说你射塌了玄武道的侧门?还从玄武道的正门进来?”
人皇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不悦。
“能从玄武道正门乘轿入内的,唯有太子加冕,君王大婚,仙人临世,你公主之身,且非正室嫡出,怎敢违背祖制,做此等忤逆不孝之事!”
濯缨还未开口,便听伏曜先开口:
“阿缨如今是我上清天后的义女,也是我这个上清太子的义妹,入了仙籍,有仙根在身,从里到外都是个仙人,怎么不能名正言顺地从大门进来?”
……上清的天后竟然收了她做义女?
人皇心中惊愕,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远处的女儿。
难
怪,难怪。
难怪她的吞心蛊解了,能如此健康地站在他面前。
她甚至还有了仙根。
人皇心中满腹怨憎,上清啊上清,同样都是凡人,为何他们能够高居九重天,享无尽寿数,而他功绩无数,政绩斐然,日后史书必将有他浓墨重彩一笔的堂堂人皇,却只能活几十年便身死魂消?
这叫他如何甘心?
皇后闻言更是指尖都要嵌进肉里。
天后义女,太子义妹,仙根仙籍,无上仙力,这些原本都该是昭粹的!
要不是昭粹一时糊涂,怎么轮得到她这样卑贱的庶出翻身?
“赤水濯缨!”
人皇面露怒容,拍桌而起:
“你贪图仙族荣华,背弃人族,认敌为亲,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儿!”
“哈——”
谢策玄冷笑一声,虽站下位,但目光却傲然得仿佛万物皆蝼蚁:
“人皇恐怕是忘了,当日人皇召集万民,要将仙界所有仙人的牌位从大雍的天地祭坛内丢出去,却见到我上清天王殿众武神降临时,是何等的惶然畏死。”
“你那时恳求着我上清天宫,和同样被你斩断牌位的荒海仙族,能够网开一面,为此愿意将你唯二的两个女儿送出来做质子,以换得苟延残喘的时机——”
少年嗓音清越,语调讥讽,声音回响在整个大殿上,久久不绝。
除却皇后,那些宫人们恨不得自己皆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这可是人皇最忌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