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枝下意識想?要否認他的話,或許還要順便問一問落水的顧聞溪現在是什麼狀況,親自道歉來消減自己的負罪感。
可她做不到?。
她又成了自己身體裡的旁觀者,無理取鬧地直接把藥爐打翻了,喝令賀鳳影不許為顧聞溪熬藥,要求他從此只能看自己一個人。
深褐色的藥汁濺到?賀鳳影衣袍下擺,染出一小塊污跡,他忍無可忍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材通常都是給予她安全感,此刻卻如烏雲壓城般逼得她無法?呼吸。
他大?步上前,扼住她的手腕,不留給她逃避的空間,問:「你憑什麼命令我?九公主,九殿下,你一個無父皇寵愛,無母妃照拂,無血親支持的異族女,連腦袋都不算聰明,真以為能對我耍皇室貴胄的威風?」
骨骼都被勒緊的疼痛感逼出李桐枝生理性的淚水,她覺得自己的手腕大?概被他大?力留下青紫。
然而?她更難以置信的是他說?出的話。
李桐枝心知自己不該推人到?水裡,不該打翻藥爐,可他說?的話太重了。
即便她時常會聽到?宮人們議論?她的身世,說?她在皇嗣中毫無疑問是排在最末的,也無法?接受賀鳳影用嫌惡的語氣居高臨下說?出同樣?的話。
因為他說?的每句話,她都會放在心上。
是甘露就會滋潤心田,是利刃就會剜去心肉。
李桐枝能做的只有循著一點睡前印象,努力說?服自己,無論?一切看起?來多真實,都是虛假的夢,嘗試克制住悲傷情緒。
只是她的視線還是變得有點模糊。
偏面前的人不依不饒地說?著傷她心的話:「從前還有幾分天?真在,能哄一哄你玩兒,現在變成這幅不依不饒的惡毒樣?子,你指望還有誰可憐你嗎?」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身體,渾身顫抖著按捺下同他爭吵的衝動。
然而?沉默依然不足夠令人滿意。
賀鳳影說?:「九殿下,識一點,念著以前的情分,我們不至於走到?相看兩厭的地步,你……」
似乎後續還有更多惡言相向,只是他的聲音漸弱,她聽不清之後的話了。
與之相對的,是類似的嗓音仿佛從極遙遠的地方輕柔喚起?她的名字:「桐枝,醒一醒。」
李桐枝被囚住的神志仿佛得到?一對雀鳥的翅膀,能夠高高飛起?,遠離夢境中拘束她的那具身體,回歸到?現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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