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可能在法律层面来看完全不是他的责任,但汤至臻自己清楚,要不是温遇旬伸手拉了他一下,脚下使力正好踩到山体滑坡后松软不坚固的泥沙地,失去重心导致摔下悬崖,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换而言之,该死的是他,现在应该在里面躺着的原本也该是他。
“沈哥……?”汤至臻慌乱地叫了他一声,怪罪是他该受的,不管是死还是半死不活,刀快的话至少不痛苦。
沈榆回神,像惊醒一般,语气居然一如既往地很平和:“嗯,我就不进去了,你想去看就去吧,然后联系所里把事情讲清楚就好,我去缴费办手续。”
汤至臻和沈榆共事的时间没有很久,三个多月,沈榆今年24岁,比他大两年,是正式研究员,照顾他很多。
工作和生活上都是,沈榆性格很好,人很温柔,长得又好,汤至臻在植培所被一些个讨人厌的前辈刁难的时候是沈榆替他解的围。
经过那一次解围之后沈榆也常常被那位前辈找麻烦,但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只会笑着说“没事”。
虽然有风言风语传出沈榆和温老师的关系不干净……但汤至臻愿意相信沈榆。
毕竟这样一个人,汤至臻觉得真的不像也不会允许自己以权谋私。
亲和力足够,但距离感同样有余,是那种太过接近和接触都不忍心的、移栽在北方的南方新荷。
“你给皎皎姐打电话,让她现在过来一趟。”沈榆拍了拍汤至臻的肩膀,“打完电话替我进去看一眼吧。”
汤至臻这才抽回神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知道了。
这么温柔的人,现在兄长要去世了居然连一点波动都没有么。
正想着,电话通了:“什么事?”
汤至臻顶着沈榆的背影看,低下头说话之前好像看到那道身影好似没站稳一般晃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刚想更仔细看清楚,那人已经闪身进电梯,看不见了。
沈榆办事利落,按照指示跑了几个部门,就把医院里的事情全部打点好了。
凌晨三点,万家灯火该歇,只有医院的窗里透着明亮。
沈榆跑腿累了,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就算时间不合适,也还是拿着手机开始拨电话。
先打给温远,没接。
温远不接岑漫摇也不会接了,他们待在一起工作,估计都在忙,但沈榆还是打了一个。
“嘟嘟……”“您好,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
好歹是父亲母亲,这种时候居然一个都联系不上。
沈榆断了通话,攥着手机呆。
也不是低头看到自己抓着手机的手指都白了才意识到自己在抖。
汤至臻刚才和他说了什么话他完全没听清,耳边闹哄哄的,好像是在跟他解释,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有点听不清话,眼前也看不清楚东西了。
温遇旬是沈榆异父异母的继兄,关系不好。
温遇旬单方面对沈榆态度不好罢了,他认为自己在温遇旬面前一向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父母的结合不得不将他们拴在一起,他们一起生活了四年时间。
四年,就算是两个刚出生的小婴儿都算作青梅竹马,混得该相当熟悉了,可是沈榆和温遇旬之间有另一层见不得人的关系横着,两人见面简直比陌生人还像陌生人。
汤至臻想错了,他和温遇旬的关系的确算不上清白,他进植培所,靠的的确是温遇旬的面子。
关系实在是复杂。
沈榆低下身子,弯了脊背,缓缓捂住了脸,身体里有一团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疼痛万分,一会儿堵在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一会儿又抵在泪腺处让他哭不出来。
手机没充多久电,他今天处理数据也很忙,一点多才到家,这一通忙下来,屏幕亮起来,显示电量告急。
紧接着,电话铃声响起来,如同噩梦一样的夜晚还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