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时间安排,如同绷紧的钢丝,他已经把自己逼到了极限,任何一环出了差错,很可能万劫不复。
这时已是深夜,整个梁家凹也只有丁牛这样苦练,附近一些练功的早走了。
丁牛从山坳处走出,一步步往回走。
哞!哞!
怎么有牛跑出来了?
“看管耕牛的人也太不小心了吧!”一听,丁牛知道那是牛的叫声,完成分派之后,所有牛都会被交回耕牛房,号牌交讫,责任明确,数百头耕牛统一喂养、看管、护理。
大半夜的牛跑到外面,肯定是看牛的人睡着了开小差,要是明早开工之前没找回去,少不了一顿鞭打,皮开肉绽。
丁牛连忙走过去,想要帮忙把牛带回,到时候请看牛的人帮忙照顾一下自己那头老牛,就说的过去。
月光之下,一头嘴唇附近斑白的老牛,舔着舌头,甩动尾巴,冲着丁牛轻轻哞了两声。
老牛?
丁牛心中惊讶,随后便担心起来。
走失的牛被抓回去,看管的人少不了要找它出气,老牛这状态,不要说一顿打,只要看牛的说句年老不中用,立刻就被卖了或者宰了,下场堪忧。
丁牛心里一紧,暗想着等下把它拉回去,得求个人情,自己把责任扛了,虽然少不了一顿鞭子,但自己皮糙肉厚扛得住。
再说了,正值春耕,他们也不会把他打的太狠了,或者暂且记下,接下来还得他出力。
他心中也奇怪,老牛素来通人性,不似那些蛮牛乱跑乱走,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
丁牛快步上前,不等他近身,老牛又对他哞了一声,牛眼浑浊,慢悠悠地转了个身,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嗯?
丁牛又轻声叫了两声,老牛没有回应,继续走着,丁牛错愕片刻,老牛现在的状态非常奇怪。
再细看,它走路的样子,晃晃悠悠,站立不稳,背上毛皮也非常衰败。
丁牛看的分明,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痛。
他明白过来,老牛命不久矣,刚才寻过来,是找他道别。
丁牛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知不觉,他的眼睛有些酸了。
他抹了一把酸涩的眼睛,没有出声音。
在静谧、沉默的气氛之中,一牛,一人,在微弱的月色下一前一后。
丁牛知道很多家养的猫狗、牲口,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会离开家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独自死去,老牛或许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默默跟着,准备等老牛死去的时候,把它深埋了,省得被人找到,还要被拿回去吃肉,这么大一头牛丢失,那些看牛的不会轻易放过,一定会出来寻找。
说不准,到时候自己也会被分到一些肉食,不知不觉吃下去。
丁牛一想到这,心里难受的不行。
哗啦!哗啦!
赵寒江水波荡漾,击打两岸,在深夜中显得更加响亮,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赵寒江边。
正是这一条赵寒江,哺育了整个梁家凹的千亩梁田,使这里盛产珍珠米。
扑通。
老牛迈入河中,沉了下去。
丁牛心中一紧,连忙跟下去,老牛难道准备从赵寒江离开梁家凹?老牛聪慧,也知道留在这里,死了也要被吃肉。
可是赵寒江进出梁家凹的两头铸有水坝,不是镇守府建的,早在几百年前就有,现在在掌管在镇守府内。
一方面蓄水用于灌溉,有专人看守开闸放水,另一方面,也是防止奸细,敌人从水路轻易潜入。
老牛再通人性,恐怕也不会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