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梦想,只要是个正常的人就会有梦想,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只是每个人处的位置,角度不同,想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同。以前郎溪桥干活就想着早点下班,吃饭,逛街,睡觉。可是当了工长以后就不同了。每天都是想着工程的进度,安全,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时候下班,逛街的事情更没有想过。困了就睡会儿,到点了也不一定能吃上饭。虽然不怎么出力气干活了,却觉得比干活更累。好像每天被什么东西拴住了!心里总觉得压抑,什么都没有兴趣。
工友们晚上没事了就在屋里打牌,喝酒,侃大山,讲各种的荤段子。郎溪桥却不打牌,也不喝酒。没事了坐在屋里愣,或者看书,研究图纸。一天天过去,工地都是老样子,垃圾脏纸,啤酒,白酒瓶子哪儿都是。遇到大风,尘土飞扬,跟来了妖精差不多。有次郎溪被吹得碰到铁皮水箱上,鼻子差点蹭破了皮。他就想是不是白蛇,青蛇来了。风里带着大量的泥沙,潮气。
如果是披着袈裟的僧人多好啊!在云头落下,擒拿住两位女子,好好聊聊天。可是风过后就是几天的阴雨。并不耽误干活。以前在老家,下雨了就坐在门前看书,听雨。心变得格外安静。有一次在妍妍屋里听着雨,看着书,觉得生活挺快乐,轻松啊!怎么过了几年,就找不到那种感觉了呢?
这种复杂的心理越来越沉重,做事就注意力分散了!临近腊月的晚上,天有点凉。郎溪桥在工地检查,一脚踩空了从二楼楼梯口滚落下去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头上是洁白的天花板。他想扭头却头疼的厉害,根本转不动。手臂上挂着吊瓶,红色的血浆正嘀嗒嘀嗒滴入他的血管。腿想动也动不了。
白色衣服的护士小姑娘叫他醒来,忙说:“你别动,医生,426床醒了。”郎溪桥心里清楚,自己在医院里了。可是他没有名字了。就被人叫426了。
公司安排了一个年轻的工友照顾他。好歹吃饭左手还能动。去厕所都得需要人帮忙了。郎溪桥长这么大没有被人这样伺候过,几次都想站起来都疼的一身汗。他的骨头没事,腿划几个口子。头部有点脑震荡,碰了两处伤。幸亏他还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从上面掉下来时反应的快,落在了楼梯里面。落在外面就是五层楼高了,恐怕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郎溪桥心里每次去完厕所,回来就是满头大汗。他对照顾他的工友小张说:“让你这样伺候我。真是谢谢了!也怪我,总是讲安全,安全,这倒好!自己掉下来了。幸亏年轻点,真确佩戴安全帽。要不就去见法海了。”
一个月过去了!在医院里过了一个年三十,一个大年初一。梁静涵打电话问他新年好!他也说:“新年好!你都吃饺子了吗!我也吃不上娘包的饺子了。”
梁静涵惊讶的问怎么回事。过年没回去吗?
郎溪桥早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他工作忙,回不去。过了年才回去。过年加班挣钱多。父亲现在已经可以干活了,夏天的时候石子厂又开工了。听说儿子回不来也没说什么,默默包着饺子。母亲有点伤感:“这都是他爱吃的饺子。也不知道南方有没有饺子,听说那里的人都不会包。”
妹妹瑞娟在一边说:“外面都有卖的,我哥想吃了就去外面吃。他又不傻!”
爹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哥也不能,这么大了也没有对象。你看后面人家孩子早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他娘埋怨说:“不许这么说孩子!不都是为了这个家。那个女孩妍妍都走了三年多了!这俩孩子真是好孩子,无缘分又能怎么样呢。等过了年回来说个对象吧!别让他待不了几天又走了。”
郎溪桥和梁静涵打着电话,却不打算告诉她自己在医院里。只好说:“工作不是忙吗?回不去啊”。
梁静涵心疼的说:“这孩子!不是让你别那么累吗!还加班不回家了!”
护士端着不锈钢托盘,里面放着输液器,注射器,一进屋就喊:“426郎溪桥输液了。别打电话了。躺好了!”
梁静涵听的真真切切,心里一阵紧张,忙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在医院里啊?快点告诉我啊!”
郎溪桥把手机放左手拿着,腾出来右手输液。看着小护士姑娘,轻轻对着电话说:“没啥事啊!一点磕碰。马上就出院了!放心吧!”
梁静涵松了口气:“好好养着,好了就回家。然后来北京吧!听话好吗?”
郎溪桥听得出来,她还是挺惦记自己的。可是他也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否则以后碰到了妍妍怎么说。她如果还没结婚,等着自己。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她。
不过,他已经想去北京了。南方的生活是忙碌的,快节奏的,是压抑的,再这样下去,是还要出事的。
二月的时候,郎溪桥回到工地,对领导说了情况,写了辞职报告,就回家了。列车带着远行的孩子回来了!
农村里也不是前几年的样子了。好多村里都开始建设楼房,盖新农村。在他和妍妍曾经爱过的麦田里起来了十几座高楼。虽然比不上城里的楼高,可是在山川下,农家的田地里突然冒出这么些七八层楼高的东西,显得那么突兀,奇怪和瘆人。
楼房占据了大片的优质土地,许多的麦田都不见了。宽阔的柏油路,延伸直到县城,两旁栽满了国槐。新的气象,新的生活正挑战农村里人们的传统文化和思想。人们思索着怎样把铁锹,扫把,锄头放进楼房。怎样把收割的庄稼放进车库。一场不得不接受的高品质生活正拥抱着人们。接下来就是农村孩子结婚人们必须接受高额的房价,巨额的彩礼。还有代表富有的车子,三金。
仿佛几年时间,世界都变了!街头上不断翻新的临街房都成了楼。一条修的宽阔的大街直延伸到郎溪桥住的巷子里。
他站在自家房子前,感慨的自言自语:“妍妍,我又回来了!可是还是这样的旧房子。你在哪里呢?”
在家里又休养了两个月。转眼到了四月。山脚下的麦苗都一尺多高了!如一片希望,一道风景。可是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去了,希望更多的留给了留守老人和儿童。农作物的廉价并不能提高生活水平,只是为了一种享受,一种情绪,一种愿望在耕种,收获。也许古代有地就是小康了,可是如今能靠地有尊严活下去就不错了。
年轻人如果常年在家里种地就是个二流子,懒汉了。充满了憧憬和讽刺的麦田,尤其是四月的麦田如此美丽,如此光彩照人,却带不来由衷的喜悦。
郎溪桥告别了家乡。不为别的,为了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