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禛打量着她变化的脸色,此刻太阳初升,秋日明亮过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雪白的肤色几乎有种透明的质感。
他再次现阑珊的眼睫极长,当她迎着太阳光垂眸的时候,便在下眼睑处落下两团小小地半透明的阴影,看着十分可爱。
“怎么”赵世禛想起在旧溪草堂里晏成书的话,“你为何不回答本王”
阑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来到太平镇,是为了安稳度日,只因为想要自食其力,所以才仗着天赋之能,又托了晏成书之力,才担任了监造一职。
刚上任的时候她也是战战兢兢,处处谨慎小心,然而一路至此,她做的显然比任何人都好。
可也应该仅此而已,就如同晏老所说,她又不想青云直上,也不想攀龙附凤,只想在这方寸之地守着阿沅跟言哥儿,好好地过这残生而已。
她不想惹事,所以在遇到赵世禛的时候,本能地就想回避。
他们之间的交际本该到此为止,而她的活动范围也应该局限于太平镇。
不能再进一步了。
可是有一件事让阑珊无法释怀。
那时候在预感到今次的秋汛会比往年来的猛烈的时候,她不惜亲身前去临淳两县游说劝说,只可惜位卑言轻,没有人肯把她的话当真。
当时并不知有人毁堤在知道两县人员伤亡后,虽然那是不属于自己管辖的地方,阑珊心中仍是生出了强烈的自责,觉着是自己没有尽力劝说的原因。
可事实上那时候的她是有心无力,面对比自己官高一等的黄琳等人无能为力。
阑珊很讨厌那种无能跟自责交织的感觉。
“本王虽看中你,可是你若觉着无法胜任,本王自然不会勉强,”赵世禛不动声色的,“虽然本王私心觉着,你比黄琳等人强上百倍,而且河道关乎百姓命脉,自然是交在最值得信任的人手上。”
阑珊的心中正是风雨飘摇地摇摆不定,忽然听见这句话“王爷、信任我”
她忘不了当初在淳县黄琳鄙夷而轻蔑的眼神,可如今这位高高在上行事莫测的荣王殿下,居然说“信任”她
“若是不信你,又何必亲自跟你说这些话”赵世禛双眸含笑,微微俯凝视着阑珊“从最开始,你就是本王选定之人。”
他的笑容和煦,语气更是自然而然有一种令人信服的能力。
莫名,在听到赵世禛说那句话的时候,阑珊自觉体内血液翻涌,竟有一种“满腔热血酬知己”的冲动。
这一刹那,突然间明白了为严仲子卖命的聂政,为智伯瑶报仇的豫让,原来“士为知己者死”是这样一种感觉。
被这种不顾一切的情绪鼓动着,要拒绝这样一份“邀请”是十分艰难的。阑珊定了定神“殿下”……
被这种不顾一切的情绪鼓动着,要拒绝这样一份“邀请”是十分艰难的。阑珊定了定神“殿下”
她生生地咽了口唾沫“殿下,小人德薄才浅,得殿下如此青眼委实受宠若惊,但正因如此小人才更不敢轻易辜负殿下这份信任。”
荣王殿下本是个偏清冷沉郁且自傲到目无下尘之人,可此刻一笑之中,剑眉轻扬,星眸闪烁,那般眉眼生辉的模样,惊艳到令人忘却呼吸。
阑珊鼓足勇气“所以小人想到一个比我得用之人,愿向殿下举荐。”
赵世禛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凉薄下去。
幸亏阑珊没有盯着他看的胆量,否则只怕下一句话将无法出口。
恭送了荣王殿下后,葛梅溪蹭过来“小舒,殿下跟你说什么了”
阑珊苦笑“没什么要紧的。”莫非说贵人要抬举自己,她反而不识抬举
葛梅溪瞅着她,有些迟疑地“小舒,刚才他说什么睡在身边的话,是什么意思”
阑珊便把乘车睡着的经过说了一遍,葛梅溪恍然大悟,笑道“这王爷也真是的,没事儿说的那样暧昧,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葛梅溪抚了抚鼻尖,干笑说“没、没什么。”
阑珊向赵世禛举荐的是淳县的一位姓陈的老水工,原先也是在河道上,只是他性情耿直,之前又得罪了黄琳,这才退了下来。
阑珊曾跟他接触过几次,的确是个真有才干的人,经验丰富之极,哪里有什么缺陷弊端往往一阵见血地就能指出来,亏就亏在脾气不太好。
倘若赵世禛能够用他,临淳两县自然固若金汤。
此后阑珊一直避免往县衙走动,免得遇到赵世禛,葛梅溪倒是给叫去了县衙,不得空闲来寻她。
这日正值休沐,阑珊同阿沅言哥儿一块儿去逛集市,照例买了一坛子甘泉酒,又去开的卤菜铺子里选了几样酱菜,小吃食,大家同往旧溪草堂去探望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