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梅林人来人往,到底不是谈话的地方。可听着月儿口中天大的秘密,又不适合带这么多人去城里审。盛明帝干脆带人去了附近的一处庄子上,临时开辟出了一个审讯之地。
虽然在意月儿口中的秘密,但盛明帝还是先提审了诚义伯夫妻。池盈没走,宋毅之担心父母,自然也在一旁陪同。
“陛下,臣有罪!臣保护家眷不利,致使女儿初生就被人恶意换走,导致亲女早年受尽磨难,误杀养父。成年后又因受恶人蛊惑,企图害人。
子不教,父之过。是我们没护好她,没教好她,我们夫妻愿为她承担所有罪责,恳求陛下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说罢,诚义伯夫妇重重磕头,再起身时,诚义伯眼眶已然红了,诚义伯夫人早已泪流满面。
盛明帝有些动容。诚义伯也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人了,历来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这副模样,早没了原先的意气风。背佝偻着,鬓角也染了银霜,可见这事对他们打击极大。
“起来说话,说清楚事由。”
盛明帝让人给两人赐了坐,不忘一旁的池盈。宋毅之被诚义伯刚刚的话惊住,刚想说话却被诚义伯一个眼神止住,也失魂落魄地跟着坐下。
诚义伯夫人看了一眼宋毅之,眼中情绪复杂纷涌,有担心,有爱怜,有不舍,也有决绝。
“还是由臣妇来说吧。”
诚义伯夫人此时已经收了一开始的脆弱伤心之态,眼神坚定,是个极有韧性的妇人。
“臣妇生产时逢乱世,夫君在战场,便回了乡下老家避祸。恰遇一伙强盗劫掠乡里,勉强生下孩子后便陷入晕厥,幸得身边人及时找到臣妇,送医诊治后母子平安。”
“可直到今早在府中抓到一位旧日故交,才知早在臣妇生产晕厥之时,就遭恶妇换女为子。臣妇亲生女儿,竟被那恶人带走,从小受尽毒打虐待,她那养父也是个披着人皮的恶棍,醉酒之后竟还想。。。。。。”
诚义伯夫人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颤抖,几度哽咽。诚义伯握住夫人的手,接着道:
“小女不愿,那人酒后睡死过去,她。。。。。。她一时想差,放了火。虽当时乱世命贱,但得乡邻相救,火灭了,人也死了。乡邻早听到屋内小女哭喊,只是乱世中只顾各自求活,直至火起,才争相谴责小女。。。。。。”
似是想到那时的场景,诚义伯语气艰涩,停了会儿才继续道:
“小女在乡间勉强长到九岁,随州已在陛下和嵇山长治理下渐渐好转,臣也在州府有了宅院仆从照料家中老幼。”
那恶人见不得我们好过,竟于大雪之夜将小女打到无法动弹,丢在臣宅院门口。一夜之后,守门的婆子才现了她。当时小女浑身烧的滚烫,早已奄奄一息。婆子将人带入府中,被。。。。。。世子看见,请了名医救治,才得以活命。”
说着,诚义伯看了一眼宋毅之,见他遭受连番打击,恍惚呆滞的样子,也有些心疼。想到女儿,又转头继续说:
“是我夫妇眼拙啊,亲生女儿养在身边八年,竟丝毫未察觉,还让她做了。。。。。。世子通房。世子仁善,待她不错,教她芳心托付,又面临世子定亲即将娶亲。”
“她受幼时遭遇影响,本已有些偏执,将世子当成唯一的浮木,想法便有些左。”
“可那恶人依旧瞧不得这般场景,竟进府做了洒扫婆子,寻机到了小女面前,说出当年换子真相,又说。。。。。。世子是她亲子,说她生来富贵却是条贱命,说世子早知真相刻意羞辱薄待她。。。。。。”
“她受那恶妇蛊惑,一时无法接受,也无法面对我们,起了共赴黄泉的心思,跟着世子来到这梅林,想要杀他。”
“幸好当时有一名粗使丫鬟听到了此事,等李婆子走后,见小女神情不对,又藏了把刀出门了,一时心惊胆战,告知了我们夫妇这件事情。
我们提审了那李婆子,才知她用心险恶,竟是故意想让我们亲女杀养子,这是要诛我们的心啊。”
说到这里,诚义伯夫妻都已泣不成声。宋毅之想去安慰,却手脚都抬不起来,脸上还透着茫然,却早已泪流满面。
盛明帝和池盈听得心有戚戚,看着三人的样子着实可怜。盛明帝着人拿了那李婆子来。
李婆子看起来年岁已高,两鬓斑白,干枯寡瘦。本是一脸愁苦相,见到诚义伯夫人却像是刚打赢了胜仗一般,笑的格外得意。也像是早看开了生死,审她时但凡有问,无有不答。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
李婆子神色癫狂,笑声阴冷。
“我们都是一个镇上的,年龄相仿,甚至我还比你小一岁。可你看看我,还有现在的你,说我是你爷奶辈的都有人信。”
“凭什么呀?你父亲是秀才,教你读书写字,识人明理,还怕你太早嫁人生子伤了身子,为你精挑细选了这样一个男人。可我却早早被卖给大我十多岁的老光棍,还跟他兄长一起欺负我。”
“凭什么都是嫁人,你几年无所出还被捧在手心里,男人也不纳妾。我连生三个女儿却都被溺死了?”
“凭什么明明是上面的人做下的恶事,却要我们来承担这乱世的苦?我们本就生如蝼蚁,却要求我们出粮出人,去给那些大人物争一个光明的未来?”
“那伙强盗来得好啊,你们亲女只弄死了她的养父,可那畜生的兄长也是个老畜生。那老畜生前脚刚溺死我辛苦生下的第三个女儿,后脚就被强盗杀了。他们没杀我,也没管我。人人都说他们是强盗,但他们杀了那老畜生,就是我的恩人。”
“我想跟着他们走,但他们骑马走太快了。我在路边捡到个男婴,又看到你生下女儿后晕厥了。既然天对我无情,我就对人不义!”
“我用那男婴将你女儿换了,等你女儿长到八岁,又卖进你们府里,让你亲女儿当丫鬟伺候不知哪里来的野孩子,听说还给他当了通房,多好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