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妹妹,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她。”
见那小男孩儿一脸茫然无措,他想了想,又从腰间抽出一块腰牌来,塞进婴儿的怀中。
“将此腰牌给令尊过目,他自然就明白了。”
未待那男孩儿回答,李如柏已经一个纵身跃上马,飞快地驾马而去。烈风刮在他的脸上,将他的战袍吹得飘扬了起来。
记忆中六夫人聪颖过人,读得四书五经,知书达理,让她的孩子成长在一个书香门第之家,也算是李家没有亏欠她的了。
他逼自己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范楠,该是你为我李氏一族报恩的时候了
万历岁壬寅
“心犹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
书桌前,男孩儿正在专心地习字,他一直在凝神听她背书,谁知她背到一半,忽然止了声音。
“怎么了”
“整日都在背女训,好生无聊”女孩儿将书扔在一边,仰头靠在座椅上,闷闷不乐道。
“不背女训,那你想背什么”
她眸子忽然一亮,扑到他面前来“哥,你带我去书塾好不好我也想听先生讲课”
他无奈地抄着手,“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女训也说,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我若整日窝在家中,不去学习,不就成了心之不修了吗我这是想修缮自己的心”
他被她的歪理折服了,无可奈何地答道“女孩子家,会读女训尽够了。”
她仍是有些气不过,恹恹地嘟囔“女孩子家怎么了”
“要是读腻了,就出去走走,只是不要去得太远。”
“哥,我们出城玩吧,好不好”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们去赫图阿拉玩,筝儿可会说女真话,可以跟他们对话哦”
“不行”他仍旧是坚决的两个字。
“哥”
“好了,你再胡闹,我可要去告诉父亲了。”
他放下脸来,颇有兄长的威严,她一听到“父亲”二字,立马咂舌叹气,只好做回位子上,重新拾起了女训。
他将书卷微微抬低,眼神掠在她可怜兮兮的小脸上,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可是,哥哥”她尾音软软的,飘入他的耳际,“为什么我会说女真话呢你和爹爹都不会说”
他握笔的手一僵,只听她继续自言自语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我女真话,可是上次赫图阿拉城来的那个游医,我能和他对话呢”
“也没有人教过你说汉话啊”
“哥哥又在糊弄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说汉话,那是因为身边的人都在说,耳濡目染啦。”
他手心皆冒出细密的汗来,“筝儿,其实”
她垂下眼睑,额上一圈在余晖的映照下毛茸茸的,是新生出来的鬓,两边脸蛋粉嘟嘟的,让人想忍不住捏一捏。
她却突然说道“哥,你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我好怕自己知道了之后,会失去很多东西,所以,就算是到死,也不要告诉我。我真的不想知道。”
他愣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欲盖弥彰过去。
就算是到死,也不要告诉我
他听见自己有几分颤抖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