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楠靠在床上,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只是慈爱地摸着她的头顶。
范文采和范文程二人皆跪在地上,唯有她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范楠的手。
“爹爹”
“如今你已到了适嫁的年龄了,为父给你寻了一门亲事,对方是辽阳都转运盐使司都同知之子,家境殷实,为父见过一次,相貌品行皆是不错的”
跪在地上的范文采先是一惊,没想到父亲竟是要将她嫁出去
她泪眼婆娑,啼哭道“我不要嫁,我要在家守着爹爹”
“女儿大了,哪里有不嫁的,你娘走得早,她生前一直嘱咐我要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范楠甚少拿母亲来糊弄她,他一直骗她说,她是他的原配夫人生的,可惜她不到两岁的时候,她母亲便去世了。
她还在抹着眼泪,声音梗咽“不嫁,不嫁”
他听着她的啜泣声,不觉得一阵心痛,冰冷的底面好像将寒意都传到了他的身上一般。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就是不愿意嫁也得嫁咳咳咳”
范楠说完,突然一阵猛咳嗽了起来,原本跪在地上的二人连忙爬起来扶着范楠,满目焦急担忧之色。
“父亲”
他只是摆摆手,推开了两个儿子道“你们去,为父无碍。”
她原本以为爹爹只是在吓唬她,只是因为她太调皮太贪玩了,也许只要她撒撒娇,爹爹就不会把她嫁出去了,爹爹舍不得让她嫁人的
谁知眼下,当真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都没处使了。
爹爹老了,爹爹是真的要将她嫁出去
出嫁那日,正直初秋。
她穿着红艳艳的嫁衣,麻木的就像灯影戏里头的皮偶一样,任由着别人摆布。
嫁人对她来说一直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可她现在却正穿着嫁衣,即将要嫁到辽阳的官吏家去,嫁给一个她素未谋面的男人。
她心里很乱,理不出个头绪来。爹爹为什么要着急着将她嫁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嫁给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喜轿一路从沈阳抬到辽阳,一路上吹着婚庆的唢呐,她头盖喜帕,听着无比刺耳。
她闷在轿子中,只觉得胸闷郁结,于是揭下喜帕,将轿子侧边的轿帘掀开透气。
谁知刚掀开轿帘,就瞧见了他。
他也换上了喜庆的衣服,骑在高高的马背上,马脖上还系了红绸,可瞧他的神态却看不出一丝欣喜来。
他不开心吗为什么不开心眼前明明是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致,可仿佛落在他的眼中,却像是一片荒凉。他的目光看起来竟像是责备。
她默默地放下轿帘,脑子里却想起了她跟着他在书塾读书的日子。
“因尔所见,得尔所悟”
她默念着当初老先生说的那句话,她一直没有弄懂的一句话。
因尔所见,得尔所悟哟。你所看见的便是所想到的因为心中想着爱人间合欢之景,所以想到“凤凰于飞”之意吗
如果真是此解,那么他呢他为什么脸红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她
她“哗”地掀开轿帘,这动静惹得骑在马上的他也侧目望向她。
四目相对,仿佛一瞬间,所有的感情都苏醒了起来。
“哥,你带我走好不好”
她原本想对他说很多,很多很多,最后只化作一句
带我走好不好
她盯着他嘴唇张合,仿佛在说,“好。”
他没有食言,真的带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