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躁狂症患者,刚住进来,本来是安排到那边的,但这几天情况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就把她带来花园转转,没想到藏了一支钢笔在内衣里,刚刚戳伤了一个疗养员!”
几个疗养员风风火火地追着人,留下这一段被付汀梨和孔黎鸢同时听清的话。付汀梨能感觉到,在这段话后,孔黎鸢将她握得更紧。
“我没事的孔黎鸢。”她小声说。
但她这会确实行动不便,没办法一下转移到室内,如果贸然转移,反而容易引起这人注意。
孔黎鸢牵握着她,整个人挡在她前面,轻轻地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付汀梨从孔黎鸢的肩探过去看,看这个在她们附近风风火火的人,看到那个人像一条鱼滑溜溜地在人群中穿梭,三四个疗养员紧跟其后仍然抓不到,总是只差那么一点就能抓住;
看到那个人身上的纯白住院服被风吹得鼓得胀起来,像随风起航的旗帜,看到那个人用尽自己的全力逃离这个世界的掌控……
原来这就是躁狂症。可孔黎鸢为什么不这样?
付汀梨顺着孔黎鸢被风轻柔吹着的肩膀,看到孔黎鸢浑身绷直的背,看到孔黎鸢隐隐透出青色血管的脖颈。
这时,她尚且还有着探究的心思。
可下一秒,当看到那个人拿着尖锐的钢笔,直戳戳地指向抱着一只猫的乔丽潘时,她整颗心都跳了起来。
“妈!”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瞬间吓得什么也顾不上,下意识地就想拄着拐去扯离她们十几米远的乔丽潘。
可她当然没办法像她想象中那么敏捷。
挡在付汀梨面前的孔黎鸢,似乎一下就接受了现在的状况,没有任何犹豫。
往乔丽潘那边去拉她,猛地将还抱着猫躲的乔丽潘一拉。
那只羸弱的小猫从乔丽潘怀里一下跳出来,似乎是摔了一下。
于是一瞬间,小猫出撕心裂肺地叫喊,这就像是按开了世界末日的开关。
广播声也开始从周围大声地播放出来,兵荒马乱,波涛汹涌……
付汀梨只听到大概意思是,让各位在公园的病人都回到室内,不要逗留。
一种前所未有的实感,在这一秒突如其来,涌进了付汀梨的脑子里。
她拄着拐杖,汗不断地往下淌,艰难地往乔丽潘和孔黎鸢那边走,艰难撑着自己没有气力的腿,闷头一步一步地走着。
却没有注意到,那个叫嚣着“我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作曲家”的人,在周围所有人逃窜的背景下,很激亢地看到了最容易攻陷的她。
于是一转方向,拿着那支尖锐恐怖的钢笔往她这里奔过来,嘴里还叫嚷着,
“我的缪斯!你帮我,你帮我,帮我!”
付汀梨踉踉跄跄地走,听见这话,下意识地抬头。
有一瞬间,整个世界只剩下寂静。
然后下一秒,一阵巨大的风扑过来,吹得她的掠过鼻尖,一滴汗水从她下颌滑落。
不知道滴到了哪里,好像是地上,又好像是凭空消失了。
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的,全都堆叠在一起,在血色夕阳里乱得像是末世电影。
她看到乔丽潘惊恐的表情,看到那个拿着钢笔的人轰然倒下去,纯白住院服染上钢笔的红色墨迹,脸被压在特质的海绵垫上,灰扑扑的,面色却红润兴奋。
像是演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电影,声势浩荡的主角被几个高大的疗养员摁住,嘴里还畅快天真地笑着,逐字逐句地说,
“我是这个世纪,最伟大的作曲家!”
然后又亢奋地朝着付汀梨这边,扯出一个被血色夕阳浸染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