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拍视频的人慢慢地走过去,镜头也跟着动,摇摇晃晃的,卡在孔黎鸢的半身之间,问她一个这样的问题。
视频里风很大,将孔黎鸢的住院服吹得鼓起来,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吹得飘走。
而她只是畅快地笑一下,露出嘴边的笑弧,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天马行空”四个字,
“我刚刚看到一只金色的小鸟。”
视频背后的人笑了,“这里哪里会有什么金色的小鸟?”
“真的。”孔黎鸢固执地说,然后又笑出了月牙眼,
“它毛茸茸的,小小的,但是很可爱,也很漂亮。飞过去的时候撒了一把米粒给我,它明明不知道我的名字,也不认得我。但是它为我停留了一小会。
“它只会愿意为我一个人停留,因为它只是我的,它只愿意看到我。你过来之后,它就从我的头顶飞过去了,所以你没有看到它。”
“那真是好可惜,”视频后的人说。
“可惜什么啊,一点都不可惜。”
孔黎鸢突然站起来,整个人盖在一层朦朦胧胧的金色光圈里。
视频往上抬。孔黎鸢居高临下,又在不太高的像素水平里笑,神采飞扬,好像这个世界再没人能把她拦住,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遇见它了,所以我要自己去找它。”
这句话后,她转身跑走了。录像最后,是一个动态模糊的背影,之后便戛然而止,只剩下黑屏。
“后面没有了,本来也是当时的疗养员留下的治疗记录。”
付汀梨注视着黑漆漆屏幕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脸。但好像又不是她自己的脸,她好像还是只看到了孔黎鸢。
十五六岁,十几年前,在这个疗养院里,孔黎鸢身上还存着鲜活的孩子气。
像她遇到的那个终日喊着“我是21世纪最伟大的作曲家”的那个人似的。
稚嫩的乖张,纯真的荒唐,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似乎和现在的孔黎鸢完全不一样,却又好像,都藏匿着一种孤独。
这就是她过去的爱人。
“我还想再看一遍。”付汀梨突然说。
黎桥给她重新放了一遍。付汀梨在录像带播完一遍又一遍之后,缓了很久,才说,
“我不知道,原来她这么小就生病了。”
“这件事得让她自己告诉你。”黎桥说,“其实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你也知道,她小时候也有过很多公开影像,留在与她父亲或者是母亲有关的影像里。”
“都和这里面的她不一样。”付汀梨抿着唇说。
“对。”黎桥点头,温和地往下说,“虽然她在这个时间段的确处于躁期,但某种程度上,其实这个时期的她,也具备另一种魅力。”
付汀梨回想起录像带最后,孔黎鸢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我要去找它”时的那个眼神。
忽然觉得这个眼神似曾相识,像过往孔黎鸢无数次望着她的眼神。
以前付汀梨总觉得自己看不懂。
眼下,她总算明白原来这就像地球自转之后,陷入黑暗背对着太阳的另一面,在浩瀚宇宙出的微弱讯号。
可这两个面真的有那么界限分明吗?
不是的,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