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昌安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他在东岭吃了败仗。
那座看似简单的连堡,他带人攻了三天都没攻下来,反倒被堡里那群饿疯了的宋狗冲乱了阵形,还抢去了不少粮草和甲械。
若不是骑得一匹千里良驹,直往老林子里狂奔出去百余里地,怕是他达昌安自个儿的脑袋都要被那群饿红了眼睛的宋狗砍下来煮着吃了。
他单人独骑在林子里走了一天一夜,好容易才寻到回营之路,返回营盘后,甲赤朗当即大雷霆,骂他“丢了我哈尔沁勇士的脸”。
过后收拢残部时,达昌安才现领下的两个头人竟战死了,伤亡兵卒更是达高三百余人。
赤郎闻知,又是大怒,将他叫进大帐狠抽了一顿鞭子,过后还放话说“我红甲军几曾吃过这样的败仗?回城后你自去向大将军领鞭子去”。
达昌安于是知晓,赤朗是不会帮他收拾这烂摊子了。
也难怪赤朗如此暴怒,白霜城已经有近十年不曾在宋人手底下吃过这样大的亏了。
从前两军交战时,那宋兵哪一回不是一触即溃?只消金军铁骑一冲、再来一轮砍杀,胆小的宋人就能把簇的盔甲和火铳也丢得满地都是。
可这一回,不知那连堡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变得比石头还难啃。
赤朗后来又派了两支千人队去攻打连堡,竟也不曾拿下,反倒又损了近百兵员,其后又因雨季到来,春播在即,红甲军最后只得收兵回城。
赤朗此次率部大举出征,不仅分毫未得,还损失了数百兵员和不少辎重;反观黑、白、蓝三甲军营,却都打回来了不少金银粮谷并丁口,越衬得红甲军灰头土脸。
在庆功宴上,黑甲军甲公然嘲讽“红甲军是没用的软脚虾”,赤朗吃酒吃回了一肚子的气,满腔怒火便全都倾泻在了达昌安身上,将他又叫过去抽了一顿鞭子。
连挨了几次重罚,达昌安光养伤便养了快一个月,过后又不得不拿出私藏的五百两黄金并珠宝,悄悄贿赂了白霜城左元帅之子、东城大将军固德那丹。
固德那丹得了好处,亲自出面向父帅求情,看在长子的面子上,左元帅莽泰那丹网开一面,免了达昌安的砍头之罪。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达昌安这一领战损的兵员得自己想法子补足,兵器甲胄等秋后也会减至八成,那不足的两成,须得由他再从宋军那里抢回来。
固德那丹说了,五甲的族人看着他与他的额父呢,若是不做个样子出来,实在说不过去。
在这个比自己年轻了近二十岁的上司面前,达昌安忍气吞声、做小伏低,还下毒誓要至死效忠于他。
“比豺狗还要贪婪的家伙!固德小贼,哈尔沁山神会降下惩罚的,你给老子等着吧!”
大帐中,达昌安低声咒骂着年轻的上司,将没啃光的羊骨头狠狠掷在地上,解开案头酒囊,对嘴连灌了几大口。
这种名唤“烧白”的烈酒乃是宋酒,纯以谷粮酿就,入口甘醇、回味如火,是他从那个“自杀”的掮客家里搜罗来的。
半年前那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了,而若是知晓那小小的头人竟还攀上了固德那丹,他达昌安再有十个胆子,也不会打那头人女儿的主意。
好在那一次他见机快,第一时间便将知情者全都杀得精光,又赔了那头人不少银子,总算是有惊无险。
然而,从那时起,固德那丹便很少让达昌安去他帐中饮酒了,达昌安知道,他在上司面前已经败坏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