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菲——”
“哎呀,我消停不下来嘛…你倒是怪悠闲的。”徐若菲冲她爹翻了个白眼。手又下意识地去揉后背的某个部位。那里受过枪伤。
她的这个动作其实已经习惯了,并且成下意识了,但还是精准地刺激到了徐队。徐队眼里有些懊恼愧疚,人也叹了口气。
“咋了?”徐若菲还不以为然:“事态还没发展到需要你这个大队长叹气呢。”
徐队摇摇头,有点落寞的感觉。
这还挺少见的。徐若菲以打趣的口吻说:“怎么啦?你可别欲言又止哦——这一点都不像你。”
“没事。”徐队很罕见地用温和的声音回答徐若菲,还用手去顺徐若菲耳边有一点凌乱的碎发。“就是,有的时候,觉得很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你是说妈妈的事吗?”
徐若菲对妈妈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了。徐队作为优秀的刑警,一直都工作非常忙。徐若菲出生之后是由妈妈带的。两岁那年,妈妈在家中突发心脏病昏厥,而徐队正忙着查案。等他回到家时,徐若菲的妈妈已经悄然去世了,幼小的徐若菲坐在地上茫然地大哭。
其实,徐队也没有错,他也有他的工作,有他要履行的警察的职责。徐若菲妈妈的事情可以说是飞来横祸,怎能责怪徐队呢?但是,说这件事情,他不愧疚、不难受,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徐若菲下意识觉得,徐队说的是这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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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队摇摇头。今天还真不是这事儿。
“我是在想:我真后悔,当初不该把你送去CASP的。”
他轻轻叹气摇头,徐若菲疑惑地等他后面的话。
徐队回忆起了当初:“你妈妈过世的时候,你那么小,我又那么忙。我实在没办法把你拉扯大,也不会教育你,就只好把你送去CASP。
我当然知道,在CASP的训练,压力很大,很累,从小就要接受竞争性生活,背负要做优秀少年警的责任。我当时还想,这也算是给你的未来找一条出路。唉…但是,我好像太武断了,我不该让你承受这么多的…我应该让你和其他的女孩那样,无忧无虑地长大的…”
徐队回想起了在警局见到蓝天画沙曼兴高采烈地讨论一只小鸟的模样,明媚烂漫。他觉得,那才是一个18、9岁少女的清澈、快活、自由的模样。徐若菲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案子案子案子了。
“如果可以,”他偏着头,继续说着,也继续想着:“如果可以,真想要改变当初那个选择。那样,你就不用承担我厚重的要求和期望,可以快快乐乐的、被呵护着长大了;
那样,你就不用总是冲在最前面,不会丧失被男人保护的资格,不会只能要求自己不断变强、保护完自己还要保护别人…”
徐若菲就这样看着徐队这样说,没什么表示。水库边茂密的林地,被日头灼黄了的叶子伏到车窗上,柔化了原本紧张的气氛。淡漠的警笛,后来一个个关闭了,警车们沉寂在茂林里,好像都在听着徐队说出长久以来的悔意。
徐队苦涩地笑了一下:“真惭愧…因为你都有我这样有能力的爹了,我干嘛要对你要求那么多呢?我应该给你提供个轻松的成长环境,让你当一个无忧无虑的、被呵护的小公主的…真是的,我当初怎么想的呢…”
徐若菲眨眨眼,一直没说话。徐队想,女儿一定等他说这些话很久了。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严父,从来都没有宠过女儿,“女儿奴”这个词离他太远了。他从来把徐若菲当成刑警预备役培养,从不曾把她当作宝贝公主。唉,明明有这个条件啊…他感到很遗憾。
可是,徐若菲忽然凑上去。徐队还以为她要干什么,结果是把手扶在了他额头上。
“你发烧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还说胡话呢?”徐若菲满是没心没肺,很不理解的模样:“你最近压力太大,脑子糊涂了吧?”
“你…”
“你对我现在很不满意吗?我自己挺满意的。”
徐若菲自我感觉良好,她说: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当小公主啊?你顶多,就是当初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不过也可以理解:确实很难让小孩给自己的未来做选择呀。你替我做出的选择,也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反正我没觉得不好。我也很喜欢现在的自己。我从没想过去当个被保护的小公主。
而且——你为什么要说得好像我没被男人保护就是在吃亏似的啊——我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也喜欢靠自己的强大去生存,我甚至还有能力去逞威风,比被别人保护好多了。这难道不是授人以鱼和授人以渔的问题吗?”
徐队有点惊讶:“你…你不会觉得委屈?不会觉得累?”
徐若菲觉得他这话很好笑:“当警察哪有不累的?我要是个男警察,也是会累的。
当警察很好啊——威风、干练、一身正义气质,还能练就一身保护自己的能力,得到公民们的仰仗和信赖。工作虽然累,但也有意思,而且很有成就感——和邪恶血拼到底是很有成就感的事——你不让我当警察我还不乐意呢!
你唉声叹气半天,就是跟我说这些啊?真没意思。我走啦,办案去了——”
徐若菲压根没把她爹的话放在心上,丢下了徐队一个人在车,潇洒地下车办事去了。她手里拿着对讲机,一刻不停地指挥、发号施令。卷动着叶片的微风里,挺拔的女性身姿,意气风发。
徐队坐在车里,过了好半天还在回味徐若菲的话。
其实,他还是不够了解徐若菲。或者说,他还是想得不够透彻:
徐若菲决不是一个注定一生作为从属物的美丽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