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拽住,肉嘟嘟的脸蛋,左边呈气愤的绯红,右边呈心痛的惨白。
这笔洗,可是北周官窑的孤品,传闻,乃是书法大家赵文渊所用,为了得到此物,当初可没少花钱费心思,如今,竟是碎了。
“李……承……乾。”
李四郎一字一句,牙关震颤间,渗出冰冷寒意,屋中气温骤降,程良骏和赵班,不禁打了个哆嗦,一旁的邓虎,更是起了满身的疙瘩,而李承乾,却仍只是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
也不知该说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臭不要脸,还是该夸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定力十足。
总之,李泰气的七窍生烟,眼瞅着就要飙之时,眼帘前挂起一张纸。
纸上的墨水还没有干透,泛着淡淡油光,印的还是百家姓,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暂且压下心头之怒火,李泰从李承乾手中抢过纸,来回看看,越觉得不对劲,但一时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将刚刚那张百家姓拿来,和新印的这一张一对比,李泰顿时觉问题所在。
排序不对了,第一张,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第二张,是周钱孙李,赵吴郑王。
“看出端倪了吗?”
李承乾说着将刻板举起,汇聚在底沿的墨水顺着边角流淌在了地上,上好的波斯毛毯,绽放出一朵又一朵黝黑妖艳的花。
李泰的脸又是一黑,不等他脾气作,李承乾伸手扣出两块字块,将它们上下换了个位置。
“你看,这总共两百多个字块,我可以将它们随意排列,只要刷上油墨,就能印出不同的排版来。”
“这字块,是用胶泥捏的,不值什么钱,烘干之后刻上字,差不多可供印刷百次左右。”
“如果,将所有的常用字,都雕刻成字块,那么不管印刷什么书籍,是不是只需将字块排列成版,刷上油墨即可。”
李泰是个读书人,他虽然不是工匠,但对当前的印刷方式也有所了解。
现在的雕版印刷,是先将木头锯成一块一块的木板,然后将木板拼接起来成底板,再按照要印刷的书籍或者文本,由能工巧匠用小刀,在底板上将字一个一个刻出来,最后刷墨将纸放上去覆压。
每印刷一次,由于木头具有吸纳性,所以底板总是会渗入不少墨水,这就需要用毛刷去大力清洗。
如此一来,雕刻出的字又易被刷坏,再加上木头遇水容易变形,所以费心雕刻出一块字板,往往只能使用个十来次就会损坏,下次再想印刷,只能费时费力的再去雕刻新的字板,这里里外外都是成本。
用字块来代替字板,自由组列随意排版,且还是用胶泥捏的,跟木头比起来,胶泥可说贱如土,这等新式印刷法,比之现在的排版印刷术,起码能少个六七成的耗费,能想出这等法子来,脑瓜子可真是灵活啊。
李泰心中称赞,嘴上却是,“奇淫技巧。”
李承乾呵呵一笑,又拿起一张白纸,“青雀,你是书画大家,每日用纸不少,对这竹纸想必也颇了解。”
“你可知道,造一张竹纸,前后得用多长时间?”
李泰稍一沉思,回道:“差不多得三四月。”
“现在一张竹纸,售价几何?”
“次一点的,四五十文,好一点的,七八十文。”
李承乾笑着道:“你猜我造这一摞纸,用了多长时间?”
李泰轻哼一声,“不猜。”
一时,有些尴尬。
程良骏捧哏道:“殿下,用了多长时间。”
李承乾朗声道:“前后加起来,也就半月时间,这还是从头到尾一人之力,若是开个作坊招揽些人手,定可将流程压缩至十日以内。”
李泰脑瓜子突的一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