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红颜知交遍天下的楚大侠,楚赦之。”
楚赦之微微一笑,拱手道:“草民见过镇北侯。”
镇北侯先去看楚赦之,意味深长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考过举人的江湖人,本侯也是久仰大名了。”
提到这里,就不得不说明一下楚赦之的过去了。他成名后有许多人查过他,但他就像一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一样,父母不详,师们不详,十五岁出来闯荡江湖,还没成名时,据说一天正赶上当地县里考秀才,他身无分文饿了几天,听说考试的人有免费的凉水和馍馍提供,便拿假身份混进去考了试,没想到真的考上了。因他用的是假名,有人认为不应给他功名,但那地方的县令听了这件事后却起了惜才之心,给他记了个自己家族旁系的身份,又把他带在身边,不仅教他四书五经,还把断案验尸的本领教授给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子侄培养,楚赦之也不负其望,三年后就考上了举人。若他再继续往下考,或许今天站在这儿的便不是江湖大侠楚赦之,而是朝廷命官楚大人,但时事就是如此无常,那位县令在回家丁忧的途中被山匪杀害,楚赦之孤身一人上山剿匪,活捉山匪一百六十四人,苦求上官再查县令被杀案,得到的却是匪徒们再也说不出话的头颅。楚赦之愤而离去,誓此生一步不入官场。五年后,楚大侠的名号江湖无人不晓,但他与那位县令的往事却尘封于时光的河流中,众人只知他曾考上过举人,好似那只是对他才华横溢的一个佐证。
“在下一介庶民,名声竟能传到侯爷耳中,实在是惭愧。”楚赦之对镇北侯别有意味的目光视若无睹,这些年他在江湖上解决过许多大事,但也有两不沾——不沾朝廷,不沾王侯,虽然他也有一些朝廷的朋友,但一旦涉及的深度过了某一条线,无论开出什么条件都留不住他。
镇北侯最后才去看一直微垂着头的年轻僧人:“数十年前,本侯母亲病故,天境大师曾至家中讲盂兰盆经,寥寥数语便令人有醍醐灌顶之感,不知白龙寺在彷兰何处,大师可愿本侯上门拜访?”
好虚伪的寒暄,我心里嗤笑一声,替老和尚谢过他的问候:“师父修十方众生道,菩提心,于寒寺苦修梵行,如今已不问俗世,恐怕不能招待侯爷了。”
镇北侯一怔,说是拜访不过是客套,但被这不知名的小和尚如此干脆的拒绝,镇北侯依旧有些不虞,他轻哼一声,对卫明玦道:“来者是客,随本侯一起回府吧。”
他对卫明玦可以说是热情和蔼,我却注意到,在镇北侯对卫明玦说出第一句话时,赵靖柔就死死地低下了头,好像在恐惧什么。
楚赦之也现了,他在我耳边悄声道:“看来,镇北侯父女关系不算太好。”
我的目光在赵靖柔的脸上一扫而过,他们父女的关系暂时不好说,但赵靖柔和卫明玦的关系却不像看起来那样水火不容。赵靖柔虽然刚才一直在骂卫明玦,实际上却是早早等在路边,想叫卫明玦快点离开,为什么?镇北侯曾教导过卫明玦的武功,对他的抱怨也听得出亲切,为什么她会不愿意让卫明玦进入镇北侯府?这其中,存在着什么隐情呢?
“小师父,此个房间面水朝阳,风景极佳,是府上表少爷的探亲时小住的地方,侯爷特意吩咐我们将这里收拾出来招待贵客。只是西北遥远,表少爷不常来此,屋里若有什么缺漏,师父只管同我说。”卫明玦和我们在侯府前厅就分开了,镇北侯与他有话要说。管事们殷勤地带着我和楚赦之分别去了各自的客房。
“阿弥陀佛,此处甚好,请替贫僧多谢侯爷。”甚至有些过于好了。
我礼貌的送走了管事,关上门细细打量这间“表少爷”的屋子——它内部极为宽敞,粗略分为三大块,外室摆着常见的八仙桌和四个矮凳,桌子中间别出心裁的挖了个洞,下有几块摆放精致的红螺炭可以烧茶,上有从屋顶吊下来的古色古香的铜架,摆着全套的孔雀绿陶制茶具。墙壁上有前朝着名画师观千山的十八美人像中的杏花美人图,两门一斗的鸡翅木博古架中间摆着一弯苏杭亭台风景样式的象牙雕,每年皇家收到的进贡都极为稀少的天青薄胎玲珑石榴瓶、结合西域技术的并蒂牡丹珐琅葫芦架。。。。。。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珍贵摆件在这间屋子里比比皆是。
再往里走,便是平时看书下棋的贵妃榻,塌上有可拆卸的小桌子,桌边就是窗户,推开即可看到不远处的人工凿池——在西北这样贫瘠的内6,这样一个每天都需换水的人工观赏池耗费不下万金,绝对过一个侯爷应有的用度。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眉头渐渐皱起,这样的摆设,给侯爷自己用都算奢侈,竟只是“表少爷”临时的住处吗?
镇北侯。。。。。。镇北侯。。。。。。我努力的回想着曾经看过的资料。
镇北侯赵无极,昭德二十四年生人,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曾落难于民间被赵无极母亲所救,回宫后将赵无极安排到沐川剿匪。圣上登基后,为他血战沙场的赵无极被封为安定伯,后自请守卫西北寒苦之地,加封镇北侯。他是寒门出身,不过进了兵部后,旁人攀关系时现他是嘉定赵氏本家五服外的“亲戚”,为了在仕途上走得更远,赵无极也默认了与嘉定赵氏这层关系。镇北侯夫人是嘉定赵氏本家家主一位至交的千金,复姓南宫,没什么名气,据说家里是当地富,十年前染病身亡。如果表少爷是南宫家这边的,即使此人很受镇北侯宠爱,这些豪奢珍品的摆设规格对于商户白丁来说也已是逾矩。
我随手拿起一块檀香放入屋内的香炉中点燃,这香炉的造型也十分的别出心裁——青松悬莲台,莲花内便是焚香的悬挂炉,颇具禅意,看得出添置香炉之人的用心讨好。
我笑了。
将我安排进这间屋子,究竟是凑巧,还是别有用心呢?
镇北侯,真是个有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