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赦之面色不善,他站在空空如也的客栈中,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容:“圣教少主,可否告诉楚某,九谏他去了哪里。”
摩朔伽本想嘴硬地说自己把人藏起来了,可看着楚赦之格外慑人的眼神,小少主感觉到了不逊于自己父亲的危险,果断转移火力:“阿洛,九谏哥哥呢?我不是让你留下来保护他吗?”
阿洛脸色一白,想到自己临走前的情景:“他是故意支开我的!”
“他说有个可以给平阳王找麻烦的建议,让我和少主商量一下,我就……我在这儿留了几个人就上山去找少主了。”阿洛猛然转向留守客栈周围的圣教教徒:“人呢?你们怎么看的!”
几个战战兢兢的教徒面面相觑,一个人欲哭无泪道:“他说是您让我们去找分部的长老的,还把分部的地址都说出来了,我们就——”
“不愧是他。楚赦之双眸微黯:“罢了,是他自己想走,谁都拦不住。但是,”他紧紧的盯着阿洛:“从你们把观沧澜带过来我就知道九谏对他另有安排,可观沧澜这个人非常危险,九谏的那点武功对他来说基本等于没有,如果出了意外,小九招架不住。你最好把我离开后的一切统统告诉我,我想,你的少主也不希望他有事吧。”
“我也没想隐瞒,”阿洛叹了口气:“他一句话没说,就利用门口的我和客栈内的布置让观沧澜误以为他是圣教的人,观沧澜武功胜过我,所以他们具体聊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因为观沧澜走后,九谏信誓旦旦地说他一定会回来,我没想到他说的回来就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和观沧澜一起走。”
摩朔伽不满:“怎么就能确定九谏哥哥是自愿和观沧澜一起走的?万一是被绑走的呢?”
“少主,”有日月圣教的教众来报:“客栈对面的包子铺老板给了我们一张纸条,说是有人让他等一个卷青年回来的时候交给他。”
卷青年说的自然就是阿洛了,阿洛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递给楚赦之:“应该是给你的。”
摩朔伽凑过去:“我也要看!”
楚赦之没心情搭理他,纸条上是九谏清隽而笔锋凌厉的字体——“我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看着你。”
阿洛松了口气:“你看,我就说他是自己离开的。不过我倒觉得他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自认从没向他透露过圣教分部的事,他却能一语中的,这样的人和观沧澜在一起,还不知道是谁吃亏呢。”
楚赦之没有说话,他怔怔地看着九谏留下的纸条,目光闪烁间流动着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字如其人,他早就知道,温润无害只是九谏惯常表现出来的假象,他内心的真实常人难以接近。刚和自己离开白龙寺时,除了天境大师,他对其他人无意间流露的眼神都带着冷淡和漠然,甚至有时会露出一丝邪气。那时楚赦之对他的印象是一个危险的,不像和尚的和尚,嘴里的话真假难辨,一举一动都暗含深意,是他以前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一类人。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停留在九谏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久呢?
是他替赵靖柔怒斥自己时的神采,令楚赦之第一次窥探到他内心的沟壑;是二人探讨案情时仿佛与生俱来的默契,令楚赦之感到伯牙子期般得遇知己的快乐;是他对自身伤痛的豁达、是他为赵靖柔整理遗容时落下的那滴泪……他的犹豫、难过、愤怒、口不对心在楚赦之面前一一展现,看到的越多,楚赦之越不可避免地被他吸引。他知道九谏本人并没有非要做和尚的执念,天境大师也没有干涉九谏选择的意思。可他明明感觉到九谏对他并非无意,却不知为何,得到的总是装傻充愣的拒绝。姜夙萤说是因为重视才会患得患失,他却觉得九谏拒绝他的理由不止于此,但还没等他问个明白,九谏就像个兔子一样窜得找都找不到。他不介意给九谏一点时间想清楚,但观沧澜……
楚赦之心底一直尘封着两件事,一件是他的授业恩师,一件便是他从不愿意提起的那个,由亲生母亲将他一脚踢出去的“家”。萧煜衡,世上可能有其他姓萧的人,但不仅姓萧,还和楚赦之年纪相近,排煜字辈,这就不可能再是巧合,观沧澜一定出身于那个家族,那个到现在还一心复国的腐烂到根部的家族。九谏的真实身份如此敏感,一旦被观沧澜现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能去找他,谁都可以,只有我不行。”楚赦之闭上双眼,敛去眸中所有情绪,重新看向摩朔伽:“如果观沧澜现自己被骗,九谏会没命,朔伽少主,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摩朔伽虽然不知道楚赦之为什么说只有他不能找九谏,但也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我会以六长老的弟子被人绑走的名义私下寻找九谏哥哥的下落,六长老闭关多年,他的事圣教大部分人都不清楚,不会露馅的。一旦有消息,本少主一定通知你。”
阿洛轻轻推了推摩朔伽的胳膊:“可是这样会不会引来中原佛门的注意,毕竟他们一直对六长老——”
楚赦之感觉不对劲:“你们六长老和佛门之间有什么渊源?”他可以从摩朔伽的话中推测出日月圣教的六长老是佛门中人,可佛教本就是从天竺传来,有外国人笃信佛教并不稀奇。
“九谏哥哥没告诉你吗?”虽然不太合时宜,摩朔伽还是偷偷幸灾乐祸了一下:“我们圣教里只有一个和尚,就是九谏哥哥的二师兄。十八年前他从中原佛门叛逃,那时候有很多人想来圣教找他,包括我娘。如果没有他,我娘当年可能根本不会来波斯,我就不会出生了。”
阿洛补充:“六长老还从中原带走了一样东西,就是因为那个东西他才叛逃的。”他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我们会这样安排是因为顺理成章,那观沧澜也难保会这么想,他不会是看上六长老带走的那样东西才把九谏带走的吧?可是,九谏他不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啊!”
摩朔伽捂着脑袋头痛不已:“你就别说那样东西那样东西了,反正那个楚赦之也用不着,直接告诉他好了。”
阿洛叹气:“六长老带走的,是一本佛教秘籍,名为《得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