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我输了。”话音里听不出失落,我笑眯眯地把手里的车放到一旁:“好久不玩象棋,都生疏了。”
观沧澜似笑非笑地点了点自己的马:“虽然我是第一次下象棋,不过这里,如果你刚才把马下到这儿,就可以吃我的将,直接将军。明明知道赢的道路却不走,你故意输给我吗?”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了,我对输赢并无执念,偶尔输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观沧澜不太高兴地咂了下嘴:“我倒也不是很介意被你让招,不过要是早知道你故意输给我,我就在开始之前加点赌注了。”
我不是很想知道他想加的“赌注”是什么:“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只有观沧澜挑眉的时候,我才能稍微从他身上看出一点与楚赦之有血缘关系的证明,他似乎现了我喜欢看他做出这个表情,挑眉的动作在我面前出现的频率远远过了其他表情:“为什么?”
“你好像很喜欢问为什么,是只在我面前这样,还是对其他人同样如此?”我眼中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果你一直如此,我就要怀疑你那些红颜知己的真实性了。因为姑娘们通常都不会喜欢一个总是爱问为什么的男人。”
观沧澜深以为然:“的确,比起回答,她们似乎更喜欢提问,总是反复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爱她们,一开始我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演的太差了,后来才现,她们大多数都只是喜欢这么问罢了。”
演么……我抬了抬眼皮:“这些年你学会了很多东西,可还是没有什么能填补心里的空缺吗?”
“有,可它们总是很快就消失了。”观沧澜用咏叹的语气道:“我往往付出了很长时间,可我的付出与收获成果时的那一瞬欢愉完全不对等,爱会变得无趣,无趣的东西没有留下的必要。”
“那么,”我单手托腮看着他:“你对我的兴趣什么时候才会消散呢?”
观沧澜的脸缓缓靠近:“谁知道呢?也许是下一刻,也许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也很想知道,爱一个人直到永恒是什么感觉。”
随着他的移动,他挺拔的鼻尖离我的嘴唇只有不到三寸远,这样的距离,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停在这个位置吧。”
“为什么?”他又问出了那个问题。
“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要轻易说出自己做不到的事?”我指尖点在他略显薄凉的下唇上,像在对他说,又像在对那个此刻不在这里的浪子说:“无论是爱还是永恒,都出了你的能力,骗别人可以,要是不小心骗到自己就不好了。”
“……”观沧澜顿了片刻,重新坐了回去:“好奇怪,我突然很不高兴,你刚才在透过我看着谁么?”
我微微愣住,继而一笑:“你真的很敏锐,怎么,很介意吗?”
“这种事,想不介意也做不到吧。”观沧澜下巴搭在棋盘上,他很擅长把自己变得看起来无害,但对于同样擅长此道的我来说并不够看:“不可以只看着我吗?我好不容易才藏起来的【月神阁下】?”
“朔伽已经开始找我了么。”我重新开始摆棋盘:“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件好事,他找的越快,就越方便你把脏水泼到他身上。不过楚赦之也不是傻子,有他在,如果他和卫明玦真的说服了七皇子,中原正派、圣教和朝廷一起围剿你,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观沧澜陪我一起摆:“是啊,我——”他手指顿住,神色突然复杂:“象棋是这么摆的?”
棋盘上,红色的“将”被一圈黑色的棋子围成一圈,就算观沧澜是个新手,也知道象棋的规则绝对不是这样的。
“我明白了。”观沧澜突然反应过来:“你刚才输给我,是在预演七皇子的行为?明明可以一步将军,却……”
我云淡风轻道:“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有些聪明人能识破阴谋,却往往败在了最浅显的阳谋中。江湖和朝堂,就像同一张棋盘上的不同色彩的棋子,现在看起来相安无事,但融合和碰撞其实早就开始了,无法抛开偏见的人会被时代放弃,即便是皇族也不例外。楚赦之现在根本就是带着答案在找证据,所以重点根本不在于他的行动,而在于七皇子能否相信他。”
观沧澜满不在乎道:“我可以把萧家抛出去,前朝余孽说的话,沈清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也许还会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
我心头一抽,面上不动声色:“未必有用,楚赦之此人,身上颇有几分运道,而且还有很多朋友,若真把他逼急了,你也讨不到好处。”
观沧澜若有所思:“……的确,我也不想他那么快死,毕竟,母亲还是要留给儿子杀才算有趣。”
他想杀了楚赦之的母亲?我暗暗思索,对于观沧澜来说,楚赦之的母亲应该是能够给他提供乐趣的人,他并不反感别人的利用,如果是他感兴趣之人的利用,他甚至会乐在其中,我便是最好的例子。除非他彻底厌倦了那种乐趣,或者他觉得这个人活着会妨碍到他……等等,这是第二个了,姜夙萤也说过,观沧澜很喜欢欣赏她的痛苦,那他为什么突然要杀掉能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快乐的人?因为姜夙萤才是灵鹫宫宫主的亲生女儿?不对,灵鹫宫宫主对自以为的女儿玉腰奴的做法是让她与观沧澜定下婚约,就算她知道了真相,以观沧澜足以颠倒黑白的演技下,把错误全部推给玉腰奴轻轻松松,他只不过是换一个人娶罢了,为什么非要置姜夙萤于死地不可?
我忽略了什么?前朝皇室,萧家,灵鹫宫宫主,婚约……姜夙萤的父亲!她的父亲身份有问题!
前朝余孽中,活跃的一直是萧家,而不是前朝真正的皇室,这意味着……萧家只是打着前朝的旗号行事,就算谋反成功,他们也不会把皇位拱手让人,所以要和前朝的血脉联姻……灵鹫宫宫主喜欢上的那个男人,究竟是抛妻弃女,还是已经被人灭口?观沧澜与楚赦之不同,他现在仍与萧家有联系,那么楚赦之的母亲便是知道,并默许了这桩婚事的……
只能是玉腰奴,而不能是姜夙萤的原因,我找到了。
比起一个能隐忍有野心的公主,当然是浅薄愚蠢的更好控制,但观沧澜恐怕哪个都不想要,而且看来他也已经不满于萧家掌权人的指挥,这一趟出行,他故意将玉腰奴和姜夙萤都带上,根本就没想让任何一个人活着,待掌握东南港口的势力,与他真正的盟友接头,就要对灵鹫宫宫主和楚赦之的母亲动手了!
他真正的盟友……就在皇子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