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江畔答应,陈谶又把话接过来“我觉得是有必要在这家人身上继续挖下去,他们家真的太多不正常。一个连自己身份证都拿不出来的女人,一个把妻子看得像奴隶一样紧的男人,现在也不清楚这些事情和高坠之间有没有因果关系。总之现在老太太摆在那里又跑不掉,不急这一时半会结案子。”
所有人都看江畔,江畔却一时沉吟着没说话。
赵见初右边的一个同事绷不住先开口“他家就算再有天大的疑点,现在证据板上钉钉,嫌疑人就不可能变了。再有别的事,那也是另外的案子,一码归一码。没必要再拖下去了。”
陈谶坐在赵见初的左手,伸长脖子好像个斗鸡,就等着跳起来吵架,却被赵见初抢了个先。
“那可不一定。”赵见初硬邦邦地反驳,“精神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能保证这个老太太有完全行为能力。”
同事朝着江畔那边斜了一眼,语气带上一分质问“那样这样说,不就等于是在给嫌疑人找脱罪的办法了吗”
赵见初露出明晃晃的不满“难道一点都不考虑教唆犯罪的可能性吗”
最后江畔出面中止了争辩,点兵点将地把工作安排下去。
点两个人再跑一趟省城去找工友谈谈,又点了两个人去男子的老家农村了解情况;老人带回来先做司法鉴定。
最后他点了陈谶的名“咱俩跑一趟,想办法把夫妻两个分开问。”
散了会,赵见初留下和陈谶说了几句话,最后一个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江畔正站在走廊另一头的窗下抽烟,两人远远对视一眼。
他忽然想起早晨起床的时候,路过浴室看见江畔站在一片腾腾的水汽中,光着膀子在刮胡子,一条背脊沟流畅地滑进裤腰里,弓张的肌肉力量蓬勃。
他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此时更是心乱如麻,不顾对方灭掉烟头走过来,自己先拔腿跑了。
午间老杨吃完饭回单位,远远看见法医中心门口的站着一群人,走到跟前闻到一股恶心却说不清楚来源的恶臭。
一问才知道,是赵见初在二楼煮骨头,煮得满楼都是尸臭,把人全熏了出来。
“你搞白骨化,跟主任提前打招呼了吗”老杨捂着鼻子站在操作间门口,一副要吐不吐的表情。
赵见初带着半遮面罩,自觉这会说话也说不清楚,索性冲老杨摆摆手,意思是等会再说。
老杨那样子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肯定在怪他没通知搭档就动手了。
赵见初如今吵架吵多了,倒是脸皮厚起来,一回生二回熟,了不得就是最后再吵一架。
主要是他上午开完会就跟医院联系过了,果然那边婉转答复他没门儿。他回来坐在办公室里,把这个案子从头到尾细想了一番,心一横,决定做白骨化。
一般受害者要做白骨化,主要症结在于家属不同意,大多数家属还希望法医能给亲人留具全尸下葬。
但这个小孩,像只被一脚踢出巢穴的幼鸟,似乎只有一个羸弱不堪的母亲在爱她。
他盯着半人高的煮锅里想,爱得太薄弱,既然无力维护,那爱或者不爱又有什么分别
他对所有高举着爱之名义的事物都感到难以置信,感到虚伪得可怕,不由得又想起昨天晚上和江畔说的话。
他问江畔爱是什么,江畔实则避而不答。当时他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此时此刻他又想,也许无论江畔回答什么,他都不会满意。说到底他根本不相信爱有任何价值,但又无法挣脱面前这个人对他的吸引力。
一时半刻间,他忽然有些羡慕江畔。
江畔有力量,也有勇气,好像什么都不怀疑,活得那么坚定。
可能他被这个人吸引并不是没有道理,他这样游移不定的人,怎么会不向往一个码头。
水要沸不沸,腐肉组织渐渐脱离,露出灰白的人骨。
他这才关了火,拿滤网小心地把骨头一块块捞出来,放在旁边塑料盒里降温。
晚上江畔过来的时候,赵见初正蹲在楼道里打电话。
“我就是有点拿不准,脱钙做的话周期太长了,要四到八周,我们这边案子等不了那么久。不脱钙的,这种情况我没做过,怕到时候染不上色切不出来,那就把样本毁了。”
最后电话那边又说了几句,赵见初才说知道了,然后挂点电话。
江畔见他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后背紧绷的样子,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赵见初握着电话,神情难辨地解释“是我爸,问他点技术上的事。”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