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的鬼物毕竟只是小打小闹之流,除了占据凡胎瞧不清其本体的优势,又兼之凭借满腔怨念触及修罗道皮毛,得一二妖法,便要害人。
我将那若死物一般的水鬼提着,丢到草棚后的树丛中,回眸同正魂飞天外的少年道,“你兜里揣着的那些符咒,能不能给我瞧瞧”
那少年还没缓过来,素白的小脸上颗颗饱满的眼泪滴答滴答坠得欢快。
我过去,在他揣着的符咒中找了一番,好歹是寻着了三张有用的,其他一沓的黄纸全都是胡乱的鬼画符,遂随手扔了。
举起一张同那少年道,“看好了,这个是现行符。”一把扔到树林中,那早前的女鬼奄奄一息的喘息着,散落的丝掩盖大半浮肿淤血的脸颊。少年瞳孔狠狠收缩,呜咽一声,啜泣。
再举起一张,“这张是护身的,但是灵力太弱,寻个有道行的人再帮你重画一个好了。”
少年终于偏头看我,目光呆呆的。
最后一张,“这是隐身咒,啧,给你也没用。”我站起身,拍拍手上沾着的朱砂,总结道,“总之,你带着的东西都是骗人之物,本无灵根之人就莫要学人修仙收妖,徒将自己搭了进去,可惜了幅好皮囊。”
早前不愿救他,便是觉着他这样的性子,到哪都是与人卖命,与鬼果腹的,迟早的事。可既然救了,就难免得多唠叨几句。
话已收尾,少年却仍是一声不吭专心垂泪,我懒得再劝,救人全套的流程走完,我也算仁至义尽。披戴上斗笠蓑衣,意欲寻个僻静之所等到夜黑,再以引魂铃来寻璃音。
方走了两步,身后瘫坐在地上的少年语带浓浓鼻音的哭腔,细语道,“你的脚全都露出来了。”
我下意识扭头去看身后,唔,蓑衣挡着了。
略嫌麻烦,“你就当看不见好了。”
“可你大太阳天穿件蓑衣出门”少年不屈不挠。
我沉思。
少年瞅着我沉思的侧脸,半晌后小心道,“骨魔,我
能不能跟着你我可以帮你掩护。”
我呵呵笑一声,”不能。“
“为什么”
我从沉思中走出来,望一眼他精神抖擞的站在我身侧,小眼神央求的瞧着我,奇特道,”你怎么不抖了“
少年拉着我的手骨,粲然笑道,”幸会幸会,在下柳棠,亦是个堕魔之人。”
““
人入魔道,主流途径分两种,一为大修者自入魔道,二为灌魔,经由魔界之人精血灌体改造,方可成魔。
我现下眼力劲不行,看不出柳棠血液中是否含了魔性,更不能将之剐了,直观的打量一番。半信半疑间,思索他其实还有旁的两分用处,遂由他跟着了。
夜半时分,煦城一处客栈内。
我将引魂铃系在帐内绳边,枕手舒服的躺在床上,半瞌睡的守着铃,呵欠连连。
柳棠挑灯坐在窗边的桌上,专心致志的吃着各种甜点,偶尔瑟瑟看眼窗外,尚还算安分。
今个正是拖他的福,我才能顺当的以女子装扮的白色斗篷与面纱作掩,扮作柳棠家侍女,入住了这家客栈。
我原本对柳棠的身世以及如何堕魔的过程一点不感兴趣,但当此注定无眠的夜中,人家吃完东西之后,搬个小凳子,闲着无聊的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开始说了,我也就半魂游天外的听着。
一段描述了小半夜的话语,大体可用两句话来总结。
他从小起就已经完成了灌魔的仪式,之后一直被安置在一处偏远的山庄中,月前偷溜出来,遇着了个得道高人,拜了师。
那得道高人听闻他是个魔,直赞他有灵根,是个好胚子。将仙界至宝高价卖给他之后,便让他自个出去历练,收服妖物来抵消为魔的戾气,往后定然能修成正果。
我其实不知道柳棠他作为一个魔,是怎么好意思相信一个修仙的道者的话语的,且而还深信不疑的高价入手仙界至宝,巴巴跑去收妖。委实是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想那道士该是嫌这厮身份上是个麻烦,得了钱后打跑路为上,压根就没将柳棠的小命搁在心上。
听罢,我有点唏嘘,”你逢人都把自己身世半点不漏的抖出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