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从很小起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他没有爸爸。
不是变成星星去了天上,也不是和妈妈吵架分开,没有就是没有,他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再长大一点点,他从旁人嘴里第一次听见了“私生子”这个称呼,又在时间温吞的磨合中,稳稳当当将这个称呼冠在了自己脑袋上。
喔,原来他不是没有爸爸。
只是他的爸爸,不能让他叫爸爸。
其实在小的时候,他和妈妈不住萱城,记忆中甚至是个距离萱城很远的地方,站在高一点的地方就能望见大海。
不过那个地方他不喜欢,那里没人跟他说话,没人陪他玩,每天好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里面的人总是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和妈妈。
他很不舒服,所以才会到长大都对那种感受记忆深刻,即便早已经忘记关他的那栋笼子长什么模样。
再后来,妈妈就带他搬去了萱城,房子小了很多,但离开了笼子他很高兴。
毕竟,终于可以不用每天呆在家一步不准出去。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每隔半个月,妈妈就会带他去一个固定的餐厅,见一位固定的叔叔。
他不知道那个叔叔姓甚名谁,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因为从没听见他和妈妈互相称呼过。
每一次去时,他也不用做什么,就只需要坐在一旁安静等待,等那位陌生叔叔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然后离开。
他其实不想去,那种气氛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现每次到这天妈妈都会很高兴,他就乖乖闭了嘴巴,把不喜欢咽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有爸爸了,但从不知道爸爸是谁,妈妈什么也不告诉他。
不仅不告诉他,还不许他多问,不许他多猜,也不许他向别人透露任何关于他爸爸的事情。
因为年龄还小,他意识不到为什么,当场可能乖乖听话,可当被其他孩子追问他为什么没有爸爸时,也会忍不住哭着想找妈妈问清楚。
而每当这个时候,迎来的势必就是母亲严厉的怒火。
久而久之,他不再问,不再提及,学会刻意隐瞒自己的家庭信息,听见有人谈起,他会在话问到自己身上之前躲开,或者熟练地转移话题。
不过慢慢随着时间推移,一些答案不用问,也自己浮出了水面。
比如小时候以为的笼子是“爸爸”为了阻止他们出去胡言乱语;
比如搬来萱城是因为有那座有“亲人”的城市容不下他们;
比如每半个月去见陌生叔叔是为了拿他们母子的生活费;
比如比如私生子三个字天然意味着上不得台面,恶心耻辱讨嫌。
所以在认识今今的时候,在所有人都不明不白只会跟风骂今今的时候,他已经很清楚那个称谓意味着什么了。
人世间一切纠葛的起因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即便是对未经风霜严寒敲打的孩童来说,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
从一开始,
他就清清楚楚知道他和今今是一类人。
今今是不幸的他,
而他是幸运的今今。
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牵绊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保护,想要把微薄的幸运分他一半,想要在漫漫岁月中陪他一起长大。
在他不长的人生阅历中,他也认识了很多人,有了很多朋友,他从来没有讨厌的人,直到认识临澜。
是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临澜。
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坏,放着那么多好玩的游戏不做,好玩的玩具不玩,非要以欺负人为乐。
临澜对临颂今的恶意昭然若揭,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太清楚了。
那不仅仅是名正言顺的孩子对私生子的讨厌,更是被这个由头诱的天生骨子里的劣性根。
他讨厌临颂今,因为他是他爸爸的私生子;因为他各方面都比他优秀;因为正好他的恶没有正当载体宣泄;因为他嫉妒不甘想要泄愤。
宁初都知道,可是他没办法。
尤其在办公室亲眼看见临永帆是怎么偏心临澜而轻视临颂今的时候,他气急愤怒,却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