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給我突然的出聲嚇了一跳,緊跟著急急忙忙撥電話去了。我蹲下身子,想試試看他有沒有發燒,我的手指剛碰到年輕人的額頭,他便微微地睜開眼,視線恍惚地在我臉上兜轉了一圈,緊接著落在我鮮血淋漓的右手上,不知為什麼,就在瞬間我便感到這個年輕的內蒙人渾身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睜大了眼,喉嚨里發出含糊的咕噥,緊跟著兩眼一翻,竟是又暈了過去。
「我操。」我看人這下徹底不動彈了,心裡一涼,暗想剛剛對著幾個姑娘也沒這麼嚴重,總不能是對男人過敏吧。
姑娘給嚇得臉色慘白,指了指我後頭的計程車,眼看就要哭了:「要不打車去吧。」
我實在沒想到來一趟碼頭生出這麼多事,但是眼下救人要緊,周圍這些人都是馬上要乘船的遊客也幫不上什麼忙,沒辦法,我只能直接把年輕人抱了起來。他雖說瘦,但骨架子可不輕,我費了些勁兒才把人塞上計程車,司機看這樣子也不敢耽擱,一路猛踩油門,直接把我們拉到了最近的普陀人民醫院,我抱著人一路衝進了急診,坐診的大夫給我嚇了一跳,看了一眼我手上的血:「老婆要生了?」
我把年輕人放在床上,短短十分鐘,他整個人已經蜷了起來,呼吸急促,我急道:「這個人突然在碼頭髮病,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先看他。」
大夫動手扒開年輕人的眼睛看了一下,終於意識到問題嚴重,把我趕到隔壁的科室去。緊接著又來了個小護士給我清創包紮,我問她隔壁是什麼情況,小護士卻很淡定:「又不是生孩子羊水破了,你怕什麼?這個人來了兩三次了,每次都這樣,有時候在門口座位上坐坐就好,你不用擔心。」
我一愣,護士卻明顯比我見多識廣,又淡定道:「可能就是驚恐發作,每年都有很多奇怪的人去普陀山拜觀音,你看他身上的衣服,是個跳大神的,他們這種人比較容易發這種毛病。」
她很快給我弄完就出去了,而我想到年輕人那一身奇異的衣服,確實好像以前在古裝劇里看到過,只是影視劇里的配飾更加繁瑣,如今年輕人穿的那套像是改良過的某種少數民族服飾,上頭的配飾極多,還有許多鈴鐺,我把他抱進來的時候幾乎響了一路。
我心裡納悶兒,一個薩滿來普陀,總不能是來搞業務學習的吧?
我包好了手從房間裡出去,結果卻發現隔壁的房門早就開了,剛剛那個大夫還坐在裡頭,我一愣:「人呢?」
「你還真當他來生孩子的,要這麼久?」大夫好笑似的沖我拉下口罩,「你這個朋友就是暈血,身子太虛了,年紀輕輕的,暈血暈成這樣我還是頭一次見,剛剛醒了就自己出去了。」
我這下才知道為什麼他看了我一眼就徹底厥過去,一時間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就聽大夫自言自語:「奇了怪了,以前好像也聽過這種人,一點紅都看不得,只怕是連肉都不怎麼能吃了。」
我心想這小薩滿都要靠賣藝掙錢了,估計也沒錢看病,直接在大廳里交完費,打算回酒店換套衣服,下午再去找那個船老大楊光問情況。我剛走到醫院大門口,車還沒打上,忽然有人從後頭拍了我一下,轉頭一看卻是剛剛那個小薩滿,他的臉色已經完全恢復了,咧嘴沖我一笑,用極其生硬的普通話道:「大哥,謝謝你。」
如今這麼面對面站著,我才發現小薩滿的年紀可能比我想得更小,又或者說他長了一張很占便宜的臉,眉清目秀的幾乎像個女生。他在口袋裡摸了半天,終於摸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塊錢和幾個鋼板兒要塞給我,結結巴巴道:「大哥,錢,只有這麼多,都給你。」
這種事情,要換做平時我是絕對不會客氣的,五塊錢也是命,但怎麼看這個小薩滿都是可憐兮兮,像是個剛從傳銷組織里逃出來的高中生,我心想反正也是趙無妄掏錢,這次趙大有出的事情這麼玄,在佛門聖地多做點好事積積德總歸沒錯,把錢推回去:「也沒多少錢,你自己留著吃飯吧。」
小薩滿不肯,一個勁兒要把錢往我手裡塞,最後生生搞出了一種過年我東北大姨給我塞紅包的架勢,我看他瘦得像個豆芽菜,手上根本不敢用勁,結果如此幾遭之後小薩滿見我打死不肯收,嘴一癟,竟然直接委屈地哭了。
他的年紀小,醫院大廳里幾個拿著吊瓶散步的大叔大媽見狀都對我投來譴責的目光,我簡直比竇娥還冤,實在沒辦法,只能把錢收了,而小薩滿抽抽搭搭地抹了一把眼淚鼻涕,好不容易止住哭,我本想安慰兩句,卻聽咕嚕一聲,他的肚子跟著叫了起來。
小薩滿有點尷尬,抓著衣服後退一步,我看著他嘆了口氣:「我也算是出公差,反正能報銷就當做好事了,現在收了你的錢,要不你跟我回去,我請你吃個飯。」
「這,這不好。」小薩滿的普通話太差,說話非常費勁兒,臉皺成一團,我見狀乾脆直接抓著他出了醫院。小薩滿拗不過我,只能跟著我回酒店,我飛快地洗了澡換衣服下來,發現他正在拿前台的糖充飢,還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口袋裡塞了兩把。
我時到今日才知道什麼叫做苦誰也不能苦孩子,看他這樣簡直父愛大爆發,當即找了最近的海鮮排檔,進去問他吃什麼,小薩滿卻說他不吃肉,最多吃奶酪和雞蛋,我沒辦法,挑著菜單上最貴的素菜都給他點了一遍,結果孩子看到韭菜炒雞蛋都跟看到魚翅炒鮑魚一樣,也不知道之前是餓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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