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水、鞭打、用药,几乎所有方法都用尽了,也弄不醒这人。
没办法,只能等他自己清醒了。
沈鹊离开燕狱,向飞燕司后的丛林走去。
果然,老者已等候多时了。
他身上的脏衣服被换了下来,如今穿着洁净的靛青色长袍,潦草的头发也被束起,胡乱生长的胡须也刮了个干净。
他们二人相识数载,沈鹊第一次看清这人的面容。
年轻时应也是个俊俏的。
“你不杀我。”陈平安陈述道。
沈鹊靠在树干上,扔给对方两袋碎银,她似乎有些疲惫,美艳的容颜隐匿在斑驳树影中。
一缕烟雾从她嘴里吐出。
“你救过我一命,今日我还给你。”女子嗓音沙哑。
她又说:“往南走吧,江南山水好养活人,这点钱够你做笔生意了。”
陈平安的双眼其实生的很是清明,先前看着浑浊,大抵是因为他整个人都太过邋遢。
他理所应当的收了沈鹊扔过来的银子,揣进怀里,半点不觉得这钱收的不好意思。
“行,你多保重。”
年长者就是年长者,从不觉分别伤感。
陈平安更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他行走江湖半辈子,生离死别都见过无数次。
他瘸了一只脚,步履缓慢,肩膀一高一低的来回耸着。
“陈平安,我只问你一句。”
老坡子停下脚步,并未回头,用背影对上沈鹊的话。
“你今晚真的只是路过讨饭吗?”
沈鹊向来讨厌谎言,陈平安最是知晓。
当年沈鹊被身边亲信出卖,中了数道埋伏,险些丧命,是陈平安救了她,陈平安的右腿也是在那时残的。
“不是。”年长者的声音轻的像是枯叶落地,他似乎怕沈鹊听清他的回答。
沈鹊心中那把垂着许久的匕首终于落了下来,狠狠的扎进她的心口。
她眸色渐冷,残忍的强迫自己去面对这还未真正清晰的真相。
“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
陈平安突然回过身,远远的望了沈鹊一眼,“我们会再见的,倔强的丫头。”
沈鹊口中呼出最后一口烟雾,果断的离开原地,没有一丝留恋。
她步子并不急躁,平静的从树影的黑暗中走出,又走近只对她来说是光亮的飞燕司。
像是一个平常的夜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像是从未被背叛。
沈鹊心中其实还有一个疑问。
陈平安当初救她,是不是也是另有所图。
可惜沈鹊是飞燕司司主,她永远都不会问出这句话。
“夫人心情不是很好呢。”
一道熟悉的温润男声。
是君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