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o15年,那一年的高考艷陽高照,溫度險些飆升至四十度,學校提前一個禮拜停課,唐姝走讀,再沒進過學校大門。她的成績一直不算好,發揮正常就在一本線邊緣,吳亞楠不知道受到了誰的鼓舞,也跟風似的給她買了紫色內褲,耐克球鞋。
唐姝從堆成小山的複習資料後面抬起頭來,捏著酸澀的脖子,想像著不久之後,她就可以和何蔚風並肩甚至可能手拉手地走在這座城市的公路上,那是她長久以來太夢寐以求的事了,她真的做夢想的都是這個。
何蔚風其實和她一樣,每天靠在宿舍走廊的牆上,背著英語作文範文,心裡憧憬著自己甜甜的大學校園戀愛。
何蔚風準備去找唐姝的那天是高考後不久,他在海城的房子退租之前要和唐姝理清楚關係,然後他才能安心地回b市去。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何蔚風在路上出了一個小型的車禍,沒有大傷,但是司機很負責任地把他送到醫院做全身檢查,這不查不要緊,一查竟查出了白血病,噩耗說來就來,他一點防備都沒有。
時間仿佛自那一刻起完全停止,何蔚風的大腦終日一片空白,他回b市,去最權威的醫院重做檢查,沒有誤診,他真的就是得了這麼可怕的病。
那一年何蔚風只有十八歲,剛過完生日不久,他一個人,拿著診斷書,就靠在那個醫院長廊的柱子上,脊背佝僂,媽媽遠遠地站在走廊盡頭和兩個醫生攀談,何蔚風知道,自己一帆風順的生活終究是沒辦法再順暢下去了。
起初的兩天,何蔚風總是穿著那套淺藍色的條紋病號服,坐在他那張小小的病床上,三人間,旁邊還有一位年齡更小的白血病患者,另一邊的床空著,護士告訴他那個病人在這裡住了兩年,最近剛走。
從前看電視劇的時候,每一個角色從出生到死亡都只是一場取悅別人的戲,他從來沒有意識到生命是一個怎樣的存在。直到生了病,他才恍然間發現,原來生命是如此輕飄飄的東西,有時候好好的活蹦亂跳的一個病人,下午就永遠地留在了手術台上,也許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也不會懂,那種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的感覺,有多麼可怕。
何蔚風從前就不愛說話,生病以後更是一個星期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六中的管理很嚴格,嚴禁學生攜帶手機進校園,所以何蔚風一直沒有自己的手機,放假在家的時候他就用媽媽的舊手機登錄QQ,保持著和老師同學的聯絡暢通。媽媽答應他考試完給他買一個手機,用他自己的身份證辦一張手機卡,他想做什麼都依著他。
手機還沒有買,生活就完全的被毀掉了,何蔚風默不作聲地靠在病床上,對著窗外的綠地發呆。
他在思考,如果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後的一點時間了,那麼他還可以做什麼?他還想去做什麼?他還必須做點什麼?
發呆的久了,不可避免地就想起唐姝,那個一說起話來神采奕奕的小姑娘,她還在等著他呢。
可是他要怎麼告訴她,也許,可能,大概,她八成是等不到他了吧。
托大伯的關係,何蔚風換了一個經驗十分豐富的主治醫生,他們為他制定了治療方案,他開始化療,為了不變得太難看,他還剃了頭髮。
何蔚風是多麼心思敏銳的人啊,醫生的每一個眼色,母親每一次偷偷的啜泣,無一不是在對他宣判死刑。
怕嗎?也就那樣吧。
那樣灰暗的日子,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
雨季過完了,何蔚風瘦了一大圈,他的病號服裹在身上顯得很空,他不再總是坐在病床上,他開始瘋狂得喜歡串門,挨個病房去串,聽著別人的故事,他變得越發絕望。
與此同時,唐姝發了瘋一樣到處找他,找不到,沒有人真的他的消息,他的頭像也再也沒有亮過。
高考成績出來,唐姝的分數比預期的好一點,她報了兩所凌海市的學校,慢慢放棄了再找何蔚風。因為蘇茜勸她,躲避其實就是他的答覆,他如果喜歡你早就和你在一起了,什麼學習為重,什麼來日方長,都是爛透了的藉口。
唐姝被說服,抱著膝蓋在蘇茜的床上嚎啕大哭。
她曾經有過n個瞬間都感覺到何蔚風是同樣喜歡著自己的,但是也有n+1個瞬間她都願意承認其實何蔚風並不喜歡自己。
太矛盾了,太不確定了,太累了。
韓璐之前有見過唐姝一次,印象卻不深刻,直到何蔚風生了病,他好幾次拿出那張高中畢業照,他視線鎖定的那個女孩子,韓璐默默記了下來。
韓璐問何蔚風:「你之所以不想回b市上大學,是不是就是因為她?」
何蔚風點頭,眼睛裡終於開始有了溫度,他甚至微微笑起來,整張臉在眼光的照射下多了些生氣,他說:「一直以來,我對你們來說就是一個拿來誇耀的孩子,在和別的大人攀比時,你們提起我會覺得面子上得到莫大的滿足,我很榮幸成為你們的孩子。可是你們太忙了,你們沒有時間去關注我的喜好,關注我的小習慣,也看不出我隱藏在心裡的情緒。」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裡仿佛有光:「可是你知道嗎?這個女孩子她關心我生活的每一個細節,她會因為我而牽動自己的情緒,她會把傘給我然後自己淋雨,會堅持為我做一件事情一做就是兩年,一次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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