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烟此时已不方便见客,顾曜代她接下赏赐,并将之放到嫁妆的最前面,以示皇恩浩荡。
于是顾南烟本就十分丰厚的嫁妆,又多了一百多台。
皇帝赐下嫁妆,按理说将军府除了顾南烟之外的所有人都要到场。
可这些人里独独缺了顾慎。
顾慎最近反常的很少露面,就算是不得已必须出面的场合,也只是稍作停留,与客人攀谈几句后,便带着强撑出来的笑容回了院子。
他天天窝在自己院子里,什么也不做,对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栽上的无花果树,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他在院子里的时候,下人们根本不敢靠近,一靠近就要被骂。
这种情况延续好几日后才传到顾清那里。
大家也都知道他这是不舍的女儿出嫁,又想起了孩子她娘,也只是叹息一声,便随他去了。
顾慎坐在院中,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在他前方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搁着一坛子酒。
“阿蓝啊,你说这日子怎么过的这么快,我都还记得咱闺女在襁褓里小小一团的样子,转眼间她就要嫁人了,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顾慎抓起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口。
“阿蓝啊,南姐儿要嫁人了,我也老了,昨日照镜子的时候,眼角竟有了皱纹。”
他顿了顿,片刻后呢喃道:“也不知道再过个几十年下去找你,你还能不能认得我。”
说罢又一脸得意道:“我肯定是认得你的,你走的早,一定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你可不许嫌弃我老……就算我老,肯定也比姓傅的好看,你可不能选他不选我!”
顾慎许是喝多了,脸颊通红的抱着身边的无花果树。
拇指在上面轻轻磨了磨,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一般。
顾南烟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也没出声,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听他絮絮叨叨的跟那棵无花果树讲心事。
顾慎没现她,呵呵笑了两声,轻轻拍了拍树干,仿佛他身边的不是树,而是温柔含笑,安静听他唠叨的卫蓝。
“阿蓝呐,别的我不管,你若是更喜欢姓傅的,我也不拦着你。”
“可你得擦亮眼睛好好保佑咱们闺女,那可是咱俩唯一的孩子,……诶诶你别生气,我知道你跟姓傅的还有个儿子,那孩子我也喜欢的很,毕竟是你的骨肉……”
顾慎突然顿住,半晌没动静,顾南烟嘴角动了动,刚想上前,便听到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传来。
“那也是你的孩子,可老子就只有南姐儿这么一个闺女,从那么小一团看着她长大,也不知道李逸那臭小子会不会给她委屈受,受委屈了可咋办呀,南姐儿那性子,肯定不会跟老子说的。”
像是怕被人听到,顾慎的哭声有些压抑。
“晟王府的墙多高啊,以后老子就是想偷偷看她一眼都不一定翻得过去。”
“咱闺女过的不容易,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只保佑傅拓那小子,不然以后咱俩见了面,我可得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顾南烟心里有些不舒服。
说实话,因为葛氏的原因,她对顾慎多少有些迁怒,对他甚至不如对郭氏亲密。
顾慎不会感觉不到,却一直没说过她什么,见了她还是闺女闺女的叫的欢。
她也一直以为顾慎并没有那么在乎她这个女儿。
可他堂堂将军府二爷,又正值壮年,为何在葛氏之后未在续娶?
顾南烟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声很重,顾慎听到身后有人过来,慌忙抹了把脸,回头见是一身嫁衣的顾南烟,不由呆了呆。
“闺女啊,你怎么来了。”
他扯出一抹笑,清了清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我来看看您,听大伯母说你已经好几日没出院门了。”顾南烟看向石桌上那坛子酒,里面已经空了大半。
“啊,爹爹就是有点不舒服,可能夜里凉着了……”他说罢赶忙将酒坛子往身后藏了藏,神情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