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先生,考虑到您已经很久没有从事过教学工作,我司觉得您并不适合这份工作,很抱歉,祝你生活愉快,”
关掉留音,他躺在沙发上发呆,作为一名非知名的海洋学者,且并不愿意再次回到海上工作的他,工作的选择权真的不多。
再加上思维固定,他最终还是选择从事海洋学教育工作,但很可惜,多年没有从事过教学工作的他,被多家大学婉拒,其中也包括他毕业后留校工作过的母校。
他在市区租住了一所老旧公寓,除了总会有年轻人开趴体有些扰民之外,也没什么缺点,只是身上的存款不足以令他安度余生,所以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是当务之急。
“叮叮叮……”
电话响起,内心重新燃起希望,迅速爬起接通了电话,率先向对方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里奥。”
“年纪好张先生,我是《周末杰瑞秀》的工作人员劳尔,突然打电话过来实在抱歉,是这样的,我们节目十分敬佩你的勇气与坚韧的性格,同时不少观众也希望你能出席,倾听你在海上的故事,请问,对此你是否感兴趣?”
感兴趣?讲实在的,他很难回忆起除了那些不能为人所知的能力所带来的快乐之外,其他事物所带来的愉悦。
悲伤以及其他情绪?也有,但仅限于不习惯岛屿生活的那些日子,等习惯了之后,貌似他就没了思想,退化了思维能力,一切的情绪都离的很远了。
他并不想抛头露面,站在台上,供人围观与讨论,像是一个被人打造的,所谓的生命奇迹,又或者是小丑,实际上他究竟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坐在沙发上,前方小桌子上的烟灰缸内,还燃着仍未熄灭的烟,没有立刻给予答复,伸手将烟蒂重新拿起摁在烟灰缸内。
“很抱歉,我并不希望回忆那段日子,对我来说,那些日子实在有些煎熬,哪怕是回忆起,都会令我感到不适。”
他只能这么拒绝,只有展露自己的心灵创伤,才是他最好的拒绝方式,但对方是否放弃,则取决于他的决心,与他是否同情里奥,是否会仁慈的替他掩盖内心创伤无关。
“先生,我知道坦述过往对于你来说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但这段经历可以称之为传奇,是可以受到世人崇敬与膜拜的,并且最重要的是,你可以用这段传奇的经历去创造经济利益,起码这就是个机会。”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们就说的简单一点,节目组愿意支付五万元给您,作为您的报酬。”
五万块,并不是个小数目,如今的他很难拒绝,即便他从始至终也不是贪财的人,没想过大富大贵,只希望可以回到曾经的生活水平,可六年前环球地理给予的赔偿金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去缴纳各种乱七八糟的税金,以及通货膨胀后无收入时期的日常花销。
最重要的是,他希望买所属于自己的房子,即便位置偏远,他也希望是属于自己的,海岛的多年生活,多少让他的性子变的孤僻,他希望离热闹的地方远一些,起码听着楼上的狂欢,不会显得自己太过孤独。
毕竟,孤独需要参照物去做对比。
可银行账户内的存款让他一眼可以看到未来的生活状况,短期内不算糟糕,但若是一直没有收入来源,很快就会被生活逼入绝境,所以,当对生活现状无能为力时,给到他的选择似乎只剩下了一条。
此刻的他,才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参加些节目,趁着自己还有些话题度,赚些过河钱,或者寻求媒体的帮助,使社会对他重新具有认同感,而非现在这样,所有人看他都像是在看野人,又或者,像是看某种罕见的动物。
如今的他,人格在社会层面上消失了,大家记住的,不过是那个肮脏的,狼狈不堪的海难幸存者,而非是一名海洋学拿到过博士学位的学者,这对于求职而言,是最最劣势的处境。
他忽然开始难过,为了自己,也就在被节目组邀请的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最讨厌成为别人眼中的小丑,可如今能改变他生活现状的,只有当一个小丑。
当你意识到你需要生活时,自尊便开始溃散。
从多年前开始,便是如此,这次,无非是重蹈覆辙。
他忽然尴尬起来,为了刚出口拒绝后的心动,舔着嘴唇,食指压在桌边沿,压到整根手指发白,折成了很大的角度,随后从桌沿滑落,弄出砰的一声细响,同时,腿也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目光转向了窗外,低声长嗯了一句。
电话那边的男人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为了百试不爽的金钱攻势而满足,即便这个价格并非是他能够决定的。
里奥不是一个喜欢暴露在媒体面前的人,他并没有像其他出了名的人物那样,趁着自己热度颇高,就立刻站出来大肆捞金,但攻克这样的人,或者说拿钱砸到这样的人屈服,才是最令人快意与满足的。
电话这边没说话了,另外一段,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看了看腕表,已经到了午休时间,作为胜利者,他不想再等待了,带着一抹里奥看不到的嘲弄笑容,开口。
“sir?你有在听吗?”
“嗯……嗯嗯,yes,我在听……”
里奥局促了,语言含糊不清,语速却加快了,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如果您有兴趣的话,请向我回电,依旧是这个号码,或者您可以直接到德瑞普大厦D21层,会有工作人员来接待你的,里奥先生,我仅代表个人,十分期待您的到来。”
“好的,我是说……谢谢。”
“不用谢,祝您生活愉快。”
工作人员挂断了电话,镜头只给到了他光亮洁净的正式西装,和没有胡茬的,属于年轻人的下巴,他呼出口气,反握圆珠笔敲击桌面,笔尖弹出,甩了个笔花,在记事本上写下文字,最后将圆珠笔扔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