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说?”文去病被阿麦引起了好奇。
阿麦明显对这个学生有非常好的印象,笑着给文去病介绍,“这女娘说起来也是可怜。”
“女娘?”文去病有些惊讶。
阿麦点了点头,“就是个女娘,其实说这女娘可怜,但奴婢有时候也觉得她也是幸运的。”
“这女娘多大了?”文去病突然问了个与阿麦所说似乎毫不不相关的问题。
阿麦脱口而出,“十岁了。”
文去病明白了,为什么阿麦说她既可怜又幸运了。现在的人用虚岁,说十岁也就是只有九岁。今年九岁,三年前也就只有六岁,属于一个勉强能照顾自己,但还没办法养活自己的年龄。一个六岁的女娘想要她的养不起,养的起的不想要她。不幸的她小小的年纪没有了亲人,但她幸运的生活在都城,更幸运的遇见了文去病开办扫盲班。
阿麦若有所思的说道,“就是这个女娘,从知道学塾开办不收钱的学习班,日日都来,字学了忘,忘了学。不管学堂里周围的变了几轮,她都在,就这样今年不知道是终于攒够了考试的笔墨钱,还是终于学会了,参加了结业考试,拿到了结业证书。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她成为孤儿是不是一种幸运。”
文去病开的扫盲班是不收费的,所有人都可以来学,学习的时候一人一根树枝,在沙子上写字,无论是文去病还是学子花费都不多。但自从第一个拿着识字班结业证书的人在都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工作后,想要拿识字班结业证的人就多了。
因为识字班也没有签到什么的,所以考试时也没办法确定你上没上过识字班。最开始文去病没有收考试费,参加考试的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毕竟总有人想要碰碰运气,万一自己通过了呢?反正试试又不要钱。
文去病不怕花钱,但是自己花钱给别人试着玩,她不是傻子,所以综合下来最后的结果就是学习不要钱,报名考试要钱,考过了会一套廉价的笔墨纸砚。就这样遏制住了随便试试的风潮,但也让一些明明都学会了全部必学字的人还是拿不到结业证书。但文去病开识字扫盲班的目的也不是要所有人必须有个证,需要证书的人自然会去攒钱参考的。
“怎么?她是孤儿还是好事了?”文去病有些不解。
阿麦叹了口气,她一般是不会如此多愁善感的,只是前几日赵妍过来述职,等待时就和她聊了聊,说道这些年学塾的展,感慨这个世道女子的艰难。
“殿下,您虽怜爱百姓,所作所为都为百姓着想”,阿麦顿了顿,“可是您毕竟能看到的还少,许多事情都是潜移默化,大家默认的。”
文去病此时也反应过来,是呀,自己不是也忘掉了,那些默认的事。自己可能在家中倍受宠爱,所想所做之事都被人支持着,所以忘了现在贫苦人家的女娘,甚至不贫苦人家的女娘也是不得闲的。
就连《孔雀东南飞》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嫁人前都还有“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嫁人后,“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一个官吏的妻子都需要这般辛劳,更何况是普通人家的女娘呢!
这个女娘的幸运与不幸都可以算是没有亲人带来的,没有亲人,若不是她生活在都城,可能根本活不下来。同样没有亲人她也少了许多约束,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去识字班一遍遍的学习如何写字,甚至能够攒钱去参加考试,拿到结业证书,被自己看到,从此改变可能在家中操劳一生但依旧被漠视的命运。
文去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此事是我有些欠考虑了!”
“殿下已经做的够多了,没有哪一个贵人比您做的更多了!”阿麦出言安慰。
文去病摇了摇头,“还是不够的,你明日派人给赵妍送信,就说从这次识字班结业考试开始,所有女娘的结业考试都不收考试费了,钱的来源就说是五公主给的,是为什么你随便想个理由就行。”
“殿下这是为何呀?”这回换成阿麦疑惑了,文去病出钱为何要说是五公主呢?
文去病笑了笑,“阿麦有些事情不患寡而患不均,所有人都知道学塾是我开的,也都知道考试费是我让收的,要是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定下条款说女娘考试不收费也好。学塾的有些规则我不能改,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假借五公主的名义,我也不能说女子考试不收费。今日我能为女子开女子不收考试费,以后就会有人借着这个由头断了女子考试的路。”
说到最后文去病有些落寞,阿麦完文去病的话瞬间就明白了文去病的担忧,她比文去病更接近底层,也更知道文去病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阿麦突感慨,“只希望天下百姓能真的如殿下所愿,荒年无饥,那愿意养活女娘的人家也会更多些,上学塾的女娘也能更多些。”
“先不想这些了!这十个人你先去给他们递个话,就说我要年后我要用他们!”文去病刚说完,又想了想,补上了一句,“算了,不要说年后了,就说从三日后就开始,若家中有事年后也可。明日我便进宫要个旨意,让父皇许我在城墙处架棚授学。”
后世许多人家的房子都是靠着城墙建的,但实际上许多朝代城墙处的是不能搭建任何东西的,就算是不打仗,万一有人挖了城墙,万一有人的房屋着了火,都是不得了的事。
但文去病只是想搭一个能遮挡雨雪的草棚,连风都不必挡,之所以要用到城墙,不过是为了将写好的字能够有地方贴,同时要不耽误正常人家营生,地方要大,人流量要多。
第二日文去病进了宫,阿麦则去学塾,先是告诉了李妍文去病的决定。李妍听完眼睛先是一亮,然后又黯淡了下来,“殿下的心是好的,可是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娘能够用上这个。”
阿麦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就算只有一个也是好的!”
李妍强扯出一个笑容,“道理我不是不知道,就是这几日常来学塾的几个小女娘不来了,所以我就是有些难过。”
听到这话阿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李妍了,知道这消息她都如此难过,更何况日日与这些女娘们相处的李妍呢。她拉着李妍在椅子上坐下,一起看着太阳一点点的升高,“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早晚有一日殿下会让这些女娘们都能坐在学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