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马并非贺岱岳一时兴起,在集市遇到卖马人时他就隐隐有了念头,一匹小马驹一百块,他掏得起。
成年马不知作价几何,要是价格合适,买成年马当然更省事,可惜砖瓦厂大概率不会以满足贺岱岳心理预期的价格卖。
“买了马养哪?”说实话,褚归有些心动,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平面图,原来的牛棚成了卫生所,边上的空地得留着建小库房,压根没有马棚的位置。
“把柴棚清了,我重新在后院搭一个。”村里的柴棚多是用木头搭的,勉强遮挡风雨,而贺岱岳家的柴棚当初建房时是打算做猪圈的,泥巴夯的墙,结实牢靠。
不过贺岱岳父亲去世后潘中菊一个人无暇养猪,因此渐渐空置成了柴棚。
褚归想想,觉得贺岱岳的方案很可行,就是不知道砖瓦厂的那匹小马卖了没。
“我明天买瓦顺道问问。”砖瓦厂日产的瓦片是有数的,像盖卫生所时零散的几百匹走走关系基本一两天能办妥,养殖场以千计的订单则得按规矩排队预定了。
“嗯。对了,王大父子俩刑期定了,王大媳妇今早在卫生所闹了一场,王家人不会找你舅舅他们的麻烦吧?”褚归随贺岱岳去潘舅舅家不是秘密,王家人若是有心打听,定能知晓他们“亲如兄弟”,按王家人蛮横不讲理的脾气,背地里说不定迁怒到潘舅舅两家头上。
“你多虑了,我大舅妈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贺岱岳语气里含着笑意,“我外婆性子软,外公替大舅说亲时,特意请媒人帮忙介绍个心好但骂架厉害的,免得外婆老受外人的气。”
“啊?”褚归目瞪口呆,贺岱岳大舅妈不好惹吗?他怎么一点没察觉。
“大舅妈对自己人不一样。”贺岱岳吹了煤油灯,“安心睡吧,有大舅妈在,王家人不敢做什么的。”
砖瓦厂在县城北,贺岱岳摸黑起了床,怕吵醒褚归,他全程未点灯,蹑手蹑脚地跟个小偷似的。
悄声出了房门,王成才手里的电筒划过一道光,贺岱岳连忙抬手虚了一声,示意他别喊:“介绍信和钱全备齐了吗?”
“备齐了。”王成才压着嗓子眼拍拍腰侧的背包,视线扫过贺岱岳的脖子,感觉哪里有点奇怪,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岱岳,你扣子扣岔了。”
贺岱岳低头一瞅,还真是,从领口一颗开始,没一个扣对的,他边走边解了重扣,王成才替他拿着手电筒,说他穿是闭着眼穿的衣服。
秋季昼短夜长,天亮得一日比一日晚,乌漆嘛黑的,睁眼和闭眼没两样,贺岱岳笑了笑,谢过王成才的提醒:“大牛今天不上学吗?”
“他叫铁蛋去了,让我们在村口跟他汇合。”王成才交还手电筒,“你是不晓得,自中秋那天来你家吃了鸡,他张口闭口褚医生,褚医生说要认真读书,褚医生说要讲卫生,饭前必须洗手。昨天晚上我爸忘了洗手,他愣是拦着不准上桌。”
王成才笑得直摇头:“他读了近四年的书,几个老师教他
,
没一个褚医生管用。”
褚归给困山村带来的影响是多方面的,
他不仅仅让村民们病有所医,更是为孩子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以王成才为首的一众家长,对此是乐见其成,那语气,巴不得把褚归供上。
七个小萝卜头叽叽喳喳地等在村口,大牛仰着脖子冲他爸招手:“你们怎么这么慢啊!”
得,被嫌弃了,王成才加快脚步,佯装用力地拍了把儿子的背:“说你老子慢,回来不给你做弹弓了。”
“爸我错了!”大牛瞬间抱住王成才的胳膊认错,全不在乎什么脸面。
王成才是村里最会做弹弓的,一弹弓能把树上的鸟打下来,大牛缠了很久了,但王成才担心他打到人,一直没答应,近段时间见他学习刻苦,才松口给他做一把以资鼓励。
拿捏了儿子的命门,王成才揉揉他的脑袋,呼拥小孩们出发:“走慢点,不许跑。”
天光暗淡,小孩们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王成才与褚归前后护着他们到了学校,见他们飞奔着进了校门,王成才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是念完了小学的过来人,清楚其中的艰辛,此时尚未到最难的时候,待入了冬,天又黑又冷,霜风吹得人脸生疼,每到冬天总有小孩会为不想上学而哭闹。
“要是村里有老师就好了。”王成才收回目光,对于困山村而言,办小学不是最难的,村里小孩不多,老院子挪三五间空房,添些桌椅板凳便能做教室,关键是请不到老师。
贺岱岳无法直接告诉王成才过两年将有大批的知青下乡,换了个官方的说辞,“大领导很重视乡村的建设,肯定会下发政策解决上学的难题的。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养殖场办好了,自己出钱招老师。”
未执行的政策是虚无缥缈的,王成才被贺岱岳后一句话安慰到,指望谁不如指望自己,当务之急是办好养殖场,一旦养殖场上了轨道,钱到位了,何愁没人愿意当老师。
王成才燃起了干劲,走得脚下生风,若非贺岱岳腿长,真可能赶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