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换了衣,贺岱岳将人抱了个满满当当,褚归的视线对着贺岱岳的下巴,他抬手挠了挠显眼的蚊子包:“痒不痒,我给你擦点药?”
“不用。”贺岱岳捉着褚归的手低头亲一口,食指处的红痕印入眼帘,他瞬间皱了眉:“手咋弄的?”
左手食指的红痕约一厘米长,边缘泛白狭狭深红,褚归抽了抽手,贺岱岳捏紧了,仿佛想用眼神把伤口盯愈合。
“切药时不小心划的。”褚归白天尚能冷静自持,入了夜,脑子不自觉分神惦念贺岱岳,呼吸间锋利的刀刃便碰上了食指。
尖锐的疼痛唤回了褚归的意识,幸亏他手上的力道因分神而变得有一遭没一遭的,否则绝不止一道口子那么简单。
血嘀嗒落到了下方切段的药材上,褚归立时的念头不是伤了手,而是惋惜被血弄脏了的药材。
褚归的表现令贺岱岳心疼且惆怅,犹豫是否要告诉他后面的安排。
“你有事瞒着我?”褚归说的笃定,一个被窝睡了两辈子的人了,贺岱岳任何情绪波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贺岱岳同样不意外,似乎本应如此,他贴贴食指松开,像抱小孩一般托着他转了个身,与其正面相对:“不瞒你。”
今晚的交谈、明日的计划、后面的打算,贺岱岳一字一句说了个明白,连个标点符号也不曾落下。
上次队长他们晚上偷麦子,崔齐事后现作案团伙中有几人当天下午提前收了工,这不失为一种行事预告。
近几日崔齐会格外留心,一旦有情况,他将立马找潘大舅给贺岱岳报信。
“就你们三个人?”褚归脸上的不赞同化为实质,前进大队可是有民兵队的,郭得胜一个人带枪顶什么用?
“当然不止我们三个。”贺岱岳亲一口褚归,“到时候郭得胜会请一位大帮手。”
“说正事呢,莫动手动脚。”褚归板着脸,浑然忘了他跨坐在贺岱岳大腿上的姿势,跟正事两个字丝毫沾不上边,“他请谁当帮手,不怕走漏了风声吗?”
“别人或许会走漏风声,郭得胜请的那位肯定不会。”贺岱岳卖关子道,“你猜猜他要请谁?”
郭得胜的帮手,褚归猜到了两个人选,一是派出所所长,二是郭书记,论分量与可信度,褚归划掉了前者。
“郭书记?”根据贺岱岳给出的表情,褚归知道自己猜中了,如果是郭书记当帮手,那确实挺稳妥的。
前进大队的人再嚣张,他们总不可能把郭书记灭口了。
褚归毫不怀疑郭得胜能请来郭书记,郭书记为官清正,郭得胜又是他的亲侄子,于公于私,前进大队的事他义不容辞。
“我跟你们一块。”褚归来了精神,有郭书记做安全保障,他无需担心自己成贺岱岳的累赘。
“不——”贺岱岳的反对刚吐了个不,褚归瞄准他的嘴一亲,舌尖挑着贺岱岳的唇缝讨好地勾弄。
“带上我。”察觉到贺岱岳张了嘴,褚
归果断撤离,“带不带?”
贺岱岳的意志坚定,一切糖衣炮弹的诱惑,对他而言皆是梦幻泡影。战场上扛过枪经历过生死的人,岂是轻易——
“带。”哪有亲一半不亲了的,贺岱岳投降,如愿以偿地继续。
亲够了,贺岱岳拂着褚归的背顺气,慢慢等待平复。
“把灯熄了吧。”褚归蹭蹭贺岱岳,从他身上下去,临睡时看了眼贺岱岳的蚊子包,果然消了。
贺岱岳熄了煤油灯躺平,抓着褚归的手放到胸前,七月暑热,让他们跟秋冬那样肉贴肉躺着太为难人。
一觉睡到鸡鸣,贺岱岳睁眼先看褚归的食指,见伤口结了痂,他将褚归的手搭到其腰间,擎着劲起了床。
“醒了?你昨天夜里啥时候回的,我一点没听到动静?”潘中菊扭头跟贺岱岳说话,被喜欢在人脚下窜行的天仙子绊了一跤,“哎呀,小心踩到你!”
“十点多回的。”贺岱岳舀了两瓢水洗漱,“下巴豆的人查到了,我要和派出所的民警同志上门逮人,今天中午不在家吃。”
“查到了?好好。”潘中菊额手称庆,“哪个生产队的?”
“长福大队的。”贺岱岳磕了几个鸡蛋打散,边和潘中菊说话边做了早饭,他约了郭得胜九点在派出所门口汇合。
派出所八点半上班,郭得胜最近出外勤,两三天没上派出所点卯了。八点一刻,他大步流星踏进派出所,朝提着暖水壶倒水泡茶的老警察喊了声师傅。
老警察翻年六十,眼皮皱得耷拉,水浇注九成满,他不紧不慢地用杯盖撇掉浮沫,端着茶杯吹水嘬了口。
“能抓人了?”自己带的徒弟什么货色老警察一清二楚,郭得胜的师傅喊得格外响亮,准是养殖场的案子破了,只是不知他怎么瞎猫碰的死耗子。
“是。”郭得胜嘿嘿一笑,“师傅,您那枪能借我使半天吗?”
每日到得最早,资历最深的老警察,正是派出所的所长,他一辈子工作眼瞅着要干到头,不说破坏了多少奇冤大案,但也配称操履无玷,偏偏临了摊上郭得胜这么个榆木脑袋的徒弟,他暗悔晚节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