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下来,天空中飘起了小雨,风吹着雨丝,斜斜地落到靳谈的梢以及肩膀上。
离开钟家老宅,他们沿着路边走了几步,周棠在他怀里扯了扯他的衣服,“靳谈,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靳谈没动,目光专注地看着她,随后轻声问:“你真的可以吗?”
周棠点点头。
靳谈走到平整的路面,微微弯腰松开手臂,另一只手还捏在她皓白的腕子处。
见周棠费力地弓着身往前,靳谈立刻拉住她,紧接着身体半蹲在她的双腿边,宽阔有力的脊背舒展开,他说:“上来,我背你。”
周棠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沉默几秒后俯身趴过去,双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顺势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动作过分亲昵,他浑身僵了一僵。
靳谈的肌肉看着并不薄,但后背凸起的骨骼照样隔着一件衬衫生生硌着她,体温熨帖,周棠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只有后脑勺的头乖巧得像毛茸茸的小狗脑袋。
他迈开步伐,双手用力拖着她的腿弯,掂了掂,“周棠,你是不是瘦了,重量好轻。”
周棠摇头,丝蹭到他的耳廓,靳谈感觉一股细细的痒意随之而来,听见她说:“没有,我没瘦,一直是这个体重。”
闻言,他眼睛里盛着无尽的落寞,多少有点儿狼狈不堪,嗓子涩得哑,艰难出声道:“那可惜了,以前从来没有背过。”
周棠眼角有泪水划过,湿漉漉的,砸进他的衬衫领口,她还想和他说些话,可是瞳孔逐渐涣散,意识朦胧,再没力气张开嘴了,也听不到他最后一秒是不是喊了她的名字。
他和她说了什么呢?
她没听明白……
这样的情况,靳谈再清楚不过,他知道那是剧痛以后产生的突然晕厥,他右手止不住地颤抖,然后麻得微微痉挛,他掏出手机,脱力般拨通了急救电话。
半小时后。
南港市上岭区陆军医院。
推车万向轮在地面上哗啦哗啦地滚过,穿过嘈杂的人群,靳谈耳边只剩下奔跑的脚步声和他混沌的呼吸声。
看着手术中心的灯亮起,靳谈退至走廊,他靠在墙边,袖口被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肌肉,身上的衬衫那样红,此刻后背湿透,隐隐变成暗色,没有几滴雨,全是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尽头跑进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个直直地冲到靳谈怀里,手足无措地把他抱住,见他没事,压抑在眼眶的泪就此决堤,哭喊道:“你吓死我了,靳谈,我以为……我以为又要像四年前那样……”
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靳谈喉咙动了动,仍旧没说话,他注视着眼前的两人,是靳厘和陈韫。
他瞳孔里满是疲倦,胸腔里的窒息感怎么也抹不去,良久,他才开口解释道:“不是我,是周棠,她替我挡了钟禧昌的……”
靳谈说不下去了,懊恼和悔恨的情绪快要将他淹没,他的唇色逐渐苍白,头好疼,他明明知道那是一个局,他明明可以直接拒绝,却还是把周棠也带到了钟家。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这对门外的人来说是种巨大的煎熬。
休息区,靳厘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她着急赶过来,丝微乱,手里还拎着挂包。
她想说些什么安慰靳谈,后来觉得不过是徒劳,她耐心等待着,突然医生的脚步急匆匆地走出来。
靳厘早已恢复了冷静,她站起身,嘴唇翕动,就在这时,靳谈按住还在颤抖的手,克制着询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口罩下的脸几乎没有表情,是医生一贯的专业严谨,药盒拿在手里,他快地说:“病人后背有淤青,伤痕目前轻微肿胀。” “那她怎么会昏迷?”靳谈说。
他察觉到,周棠晕倒的时间太久了。
“之前只是短暂失去意识,刚才病人产生了心源性休克,现在里面正在进行紧急抢救,抱歉,家属请回到等待区静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