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执用筷子夹起一片煎蛋放到靳谈面前,注视着他暗暗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有那刚咬了半口就被他随手丢在餐碟里的奶酪吐司。
他挑眉问,“这早饭难以下咽?”
“不是。”靳谈收了手机,简短否认。
“那你一副……”张执话还没问完。
这时,他的手机也响了,是文医生过来的消息,说他安排的同事在昨天已经落地南港,今天上午便会到工作室报道。
见状,张执拿起另外半块面包,快地塞进嘴里,他站起身,叮嘱道:“我下午还有点儿事,晚饭前应该不回来,你别吃太油腻,少抽烟少喝酒。”
等张执从房间里把衣服拿出来的时候,靳谈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是我妈给你打钱了?还是送了你什么保值的玩意儿?”
“什么?”张执不解。
“没什么。”靳谈移开视线,手机握在掌心轻轻地磕到餐桌边缘。
动作太突出,就是觉得张执像个爱管别人闲事且张开翅膀护崽儿的母鸡。
他的表现张执读懂了,不过没说话。
可能是常年在外漂泊的缘故,尽管是配置最优、服务顶好的酒店,他也会天然产生一种排斥的情绪,而他并没有在南港买房,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他都住在靳谈家。
张执麻利地脱掉身上的家居服,握到门把手时,他转身望了一眼靳谈笔直挺括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关门离开。
文医生的工作室早年间便开在城西,周围环境清幽,基本上远离市中心的繁华,近几年附近的街区又汇集了各种人文社科的办公区域,难得艺术气息浓厚,静谧安然,交通自然也展得十分方便。
四十分钟左右,张执到了地方。他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再到前台签好访客登记表。
文恩让在三十年前就扎根于心理学方面的研究,当时国内对心理疾病这方面的关注程度还不是很足够,而他已经以一名专业学者的身份在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各大期刊上布了含金量极高的学术论文。
事实上,他取得的多项成就足以让他成为这个领域的先行人物。再后来,国内某家刊物的学者专访中,文恩让透露后续会选择留校任教,专攻精神分析心理学。
而在采访文章编撰布后不久,令学术圈层意想不到的是——文恩让忽然踏上了精神科资深医师之路,这样的变故令人猝不及防,堪称义无反顾。
起初,外界认为这源自他的前辈,也就是他的博士导师王允衡的那句提点:把课本里的知识落到实践中去,完成学术的进阶过程。
也因此,鲜少有人知道文恩让一开始就只想当一名醉心学术,紧接着碰点儿运气遇到时代洪流,滚滚成为千古流芳的学者。
了解其中内情的人少之又少,张执也是偶然的机会才明白受人尊敬的文医生,实际背后独自吞咽下失去唯一的女儿的痛苦。
由于精力有限,加上文恩让觉得该是时候退休了,早几年他已经对外公布不再亲自接收治疗患者,并向关注心理学领域的各位推荐了自己数名成绩优异的挚友和学生,希望他们的医学本领能够在未来帮助到大家。
张执慕名拜访文恩让的那年,是靳谈全家人决定搬迁至南港的第一年。
当时应该是秋天,张执拎着档案袋站在文医生的家门口,等到晌午,他们夫妻二人吃完饭照例出去散步,推开门这才见到面。
三个人的目光隔空对视,负责煮饭的住家阿姨连忙跑过来,弯着腰不住地道歉,“不好意思,先生太太,我早上出门买菜前就告诉过他了,说你已经不……”
文恩让抬抬手,张执略显不安地等在原地,他看着面前德高望重的老人,嘴唇翕动几下,“文医生,你好,我今天来是想……”
文恩让同样也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脸上露出慈祥却不容拒绝的笑意来。
他说:“既然你能找到这里,想必你早就知道我三年前就不接收病患了,你待会要说的事情我大概率帮不上忙,但是国内目前在任的医生还有很多,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向我的朋友们牵个线搭个桥。” 闻言,张执落寞地摇摇头,“谢谢你,文医生。”
“但我暂时不需要,我朋友的状态最近不是很好,据我了解,最权威的研究Bd的专家只有您目前还留在国内,您所说的那些朋友大部分我都与他们见过面了,但是结果并不理想,他们说我朋友的身体和心理都不在最佳的治疗指数范围内,如果硬要产生药物干涉,恐怕会适得其反。”
张执来之前就猜测会得到文恩让委婉拒绝的结果,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有些事情总该试一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