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辰覺得她這話裡有話,想到之前桑吉的試探,他的眼底泛起幾分濕潤。他是騙了她,而且她也相信,她已然猜到了他的身份,猜到了,還沒有說破,又對他說了剛才那一番話。他看著百里子苓,想看到她心裡去,「將軍,能護我一輩子嗎?」
就像晏辰無法回答百里子苓的問題一樣,百里子苓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晏辰待在這裡,早晚都會暴露身份。桑吉現在或許還不知道,又或許只是有些疑問,但要查清楚,那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桑吉知道了,恐怕朝廷也會知道,皇上也會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男人,皇上不會管,但那個男人肯定不能是燕雲人。她可是南陳的武將,若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那也就罷了。就算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兒,那也比現在這個身份要好。
所以,她護不了他一輩子。
兩個人彼此看著,誰都沒有再說話,但好像都從彼此的眼裡讀到了自己要想的答案。他們之間,終究不可能。
這個認知讓人傷感,他垂下眼瞼,輕輕地靠近百里子苓,然後把她抱在懷裡,雙眼微閉,感受著這短暫的或許再也無法擁有的溫暖。
黃昏之時,易風從青州回來。
百里子苓一早打發他去了青州。青州那邊有柳菘藍的一家商號,柳菘藍上回離開時曾說過,若有什麼要緊的事找她,便可去那家商號,最遲月余,肯定能有回信。半個月前,百里子苓知道木蘇和是老狼王的兒子後,便讓易風借去青州買藥材的名義,給柳菘藍帶了信。柳菘藍常年在北邊做買賣,對於燕雲三部的消息更為靈通,所以她讓柳菘藍替她查一查木蘇和。
易風從青州帶回了一封信,柳菘藍的親筆。信中大致說了一下木蘇和幸福的童年,以及悲慘的少年,另外便提及了莫車對於木蘇和的追殺,都緣於老狼王在臨死前曾想立木蘇和為世子,並且還做相應的安排。所以,如果木蘇和還活著,那麼雪狼部也不是沒有翻盤的可能。
信的最後,柳菘藍還說了一句:聽說,李家跟皇貴太妃那裡通了氣,皇上應該很快會召你的副將回京完婚。
看完信,百里子苓靜靜地坐了很久。
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但在看到這封信之後,她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該留他。一個七歲的孩子,看著母親遭受那些痛苦,最後死在他懷裡,那種恨如何能放下。他是一定會回去報仇的,就算不為了狼王的位置,為了他的母親,他也一定會殺回雪狼部去。
她想起了胡果兒離開時說的那句話:他不是走不了,才非要賴在你身邊的。
所以,他早晚都是要走的。
百里子苓的心頭湧起那些不舍,讓她的眉頭都打上了結。
從懷裡掏出那個石頭吊墜來,指腹輕輕的摩擦著那上面的字,她想起了昨晚的事。她問他是不是想拿回母親的遺物,他沒有回答。如果知道了那些過往,她覺得這東西有些燙手。每個人的心頭都有些特別在意的東西,像她在意父親留下的劍,那是仇與恨。而這吊墜,大抵也是同樣的存在。
百里子苓拿著那石頭吊墜想了一夜,天未明時,她進了晏辰的屋子。
晏辰的睡眠很淺,這是多年險惡環境中練出來的。如果在雪山草場睡得跟個死豬一樣,野獸來了,恐怕就看不到天明的太陽。雖然醒了,但他卻沒有睜眼。
「這東西,一直沒還給你。我倒不是稀罕你這物件,只是覺得,若把這東西還給你,你就會戴著它跑了。」
百里子苓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吵醒他,但他卻聽得很清楚,只是不敢睜眼。
「狼崽子,以後好好活吧!」
輕輕一聲嘆息,然後是百里子苓離開的腳步聲。再然後,聽到房門關閉,腳步聲越來越遠。
他這才睜開眼,只見那石頭牌子就放在自己枕邊,還帶著百里子苓的體溫。
「她這是讓我走嗎?」他喃喃道。
這天早晨,天未亮,百里子苓與桑吉在校場相遇。
各自睡不著的兩人,此刻都憋足了勁兒,無須什麼言語,手中各執一件兵器,於這冰天雪地里打上了一場。直到兩人都累了,扔下兵器,躺在那冰冷的地面上,嘴裡吐出來的熱氣在空中凝結成好看的水霧,初升的太陽透過那水霧,帶來了光和熱,也帶動了一天的開始。
「將軍,你喜歡晏辰什麼?難道只是因為他好看嗎?」桑吉喘著粗氣,側臉問道。
「嗯。」百里子苓隨口應著。
「我以為,你是喜歡他的隱忍、堅強。」桑吉笑道。
「男人看姑娘,看臉、看腿、看腰。我雖然不是男人,但在男人堆里長大,所以我看男人與此相同。我呀,就是個粗鄙又膚淺的女人,比不得李家妹妹。」
桑吉臉上一熱,他覺得百里子苓意有所指。事實上,他與李遷的小女兒也不曾見過,倒是見過一回百里策的妻子,據說姐妹二人長得很像。只看姐姐的相貌,也能想像出妹妹定然是個美人。不過,這婚姻之事也不是他自己定下的,只是如今這話從百里子苓嘴裡說出來,多少有點挖苦諷刺的意思。
「你們也該成親了吧,你這年紀也不小了。」百里子苓又道。
「我其實還沒那麼想成親。戍邊在外,成了親,不也是害人家獨守空房嘛。萬一我哪天戰死了,還得讓人家守寡。」桑吉感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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