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真的太黑了,也太长了。”
我说,是啊。
又黑又长的夜晚,是我一直都在经历的啊。
我俩隔着半扇车窗说话,我在车外,他扯着我的包不让我走。我就只能拄着车和他扯皮,“你儿子长什么样儿呢?”
他于是给我找了一张照片出来,照片上的小孩儿笑得特别开心,手里拿着一个比他脸都大好几倍的脆芒果。
我看看照片,又看看佟道珩,“挺像你的。就是比你脸圆一点儿。”
“很久没见了。他妈妈不让我见他……也不知道变没变样。”
我很想和他说,有些夜晚注定是要自己度过的,孤独才是生活的本色。只是我没忍心说出口。
他有点儿黯然,松开了我的包,说你上去吧,我回去了。要是哪儿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领你去医院。
他强笑笑,“帮你报销医药费。”
我的小狮子在黑夜里耷拉着耳朵尖儿,在想念他的小孩子。
我说走吧,一起回家吧。
我被轻视,被遗弃,都是应该的。
这都是我自己选的,怪不了别人。
我们两个上楼去,打开门,室友们已经睡了,屋里一片黑。他跟在我身后,挺乖的,用气声问我,“你是哪个屋子?”
“进去说。”
我的单间十分简单,一扇窗子一张床,还有一张不太大的单人桌和一把椅子。桌子上3五本一摞的都是书,书旁边的钓鱼灯很高很亮,打开它的话,这个屋子是不用开灯的。
佟道珩走过去拿起一本随手翻翻,看了一会儿又放下。我换好了衣服,还是悄悄地讲,“轻轻地洗澡,不要吵到她们。我先去,你坐一会儿。”
我其实很忌讳别人单独在我房间待着,就好像是我赤身裸体地站在一个人面前被检验。不过现在倒是也还好,越简单就越不怕被窥探。佟道珩如果把我这个人从头到尾地都审查一遍,他再怎么想损我,顶多也就是说我酸,有点儿架子。只是这架子他佟道珩也有,半斤八两,我觉得他就未见得能张得开嘴。
我擦着头回去,佟道珩坐在椅子上,说要不我就不洗了,没有可换的衣服。
我说你去吧,我有。你有件短袖落在我这儿了,我这几年一直当睡衣穿,是干净的,你明天可以穿走。裤子就将就点儿吧。
佟道珩坐着没动。 我过去摸他的头,小声地说快去。
屋子里是凉快的,我的头很潮,但是也不好意思吹干,就只能垫着一条毛巾去睡。佟道珩和我一起挤在这张单人床上,我不知道他睡没睡,只是觉得他长手长脚,这会儿肯定蜷得很难受。
他背对着我,我也背对着他。我们看起来很像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这样的情况并没持续很久,很快他就转过来搂我了,又把手伸到了我胸前去。他并没什么企图,而我也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早起来温度还没那么高,我要趁着这段时间抓紧下楼吃饭,然后去上班。
佟道珩很困,被我强拽起来之后几乎寸步不离地黏着我,靠在我身上,一句话的工夫就又能睡过去。
我怀疑他在骗我,他这么嗜睡,夜晚根本是不长的。
我俩洗漱完了,他换上我那件洗得旧的睡衣,我俩就打算出门了。
隔壁的两个女孩儿这会儿也醒了,揉着眼出来。她们都没穿内衣,于是我赶紧把佟道珩翻了个面儿,让他冲着门看去了。
两个女孩儿性格都很爽朗,都捂着胸口看着我笑,她俩叽叽喳喳地说姐姐也带男人回来啦,真是罕见。喂,那个面壁的,转过来让我们看看长得俊不俊呀?
佟道珩就背对着她们摇头,“你们姐姐不让我回头看。”
两个女孩儿各自套了件外衣,“回头吧,让我们瞧瞧。”
佟道珩只是刚一转过来,她们俩脸色就有点儿变了。其中一个犹豫着,磕磕绊绊地开头,“你是,佟,佟老师?”
佟道珩蹙眉,“我教过你们?”
“教过,大二时候,测量学。”
佟道珩挺坦荡的,问两个女孩儿说要不要一起下楼吃饭?早上有课吗?
她俩摇头,“不去了佟老师,你们去吃吧。我俩下午有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