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吗?”
这句话直接刺激到了黄琬,他欲言又止,但是很快的就变得沉默了。
重要吗?
不重要了
当今皇帝不相信他们这些士人,宁愿相信那些阉竖,也不相信他们这些一向为国的忠君爱国之士,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的黄琬脸色略显苍白,这个时候任何的反驳都显得这么的无力。
良久后,黄琬抬起头看向陈煜,无光的眼眸中此刻才有了些许的神采,只见他双手紧紧的抓在陈煜的肩膀上,意味深长道:“大汉养士四百余载,老夫不惧生死,若以一己之力可挽天倾,老夫纵身死也无怨无悔,但老夫更担心身死而奸逆未除,天下未平!”
“叔弼!”此刻,黄琬的声音一下子变重,眼神也变得凌冽了起来:“汝年少,若老夫不幸身亡,汝当需继老夫遗志,挽大汉于危难之际!”
这句话仿佛是在托孤一般,那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陈煜,双眸中只有期望,他希望陈煜能点头应允下来,无论陈煜的秉性如何,但方才从和沉郁的交谈中,三言两语间就能让他破防,同时指出问题的核心者,就足以证明陈煜的能力,黄琬不希望这样的大好少年因朝政混乱,阉竖乱政,从而对大汉,对天下失去了希望,失去了信心。
“子琰先生。。。。”
陈煜淡漠的视线和黄琬对视着,黄琬的眼眸中流露出如同火焰一般的炙热,而陈煜则是如同万载寒冰一般酷冷,二者交叉间,就不懂是谁能感动了谁。
深吸一口气的陈煜见黄琬并未有任何的反应,轻轻的拨开黄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示意黄琬坐下来,似乎被陈煜冰冷的目光所以刺激,黄琬老脸上倒是有一抹无奈之色,重新坐了回去后,陈煜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缓缓的开口道:“先生以为天下乱在阉人在皇帝乎?”
“莫不是如此?”
天下人都认为是这样子,他黄琬亦是如此,见状,陈煜只是微微摇头,把他当日和司马徽所聊的内容重新复述给了黄琬听,再把自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讲述给黄琬听,黄琬直接愣在原地,良久不曾开口,似乎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轻轻的张了张嘴,最后化作无声的叹息,随后,黄琬正色看向陈煜道:“倘若张角之路,皆因后面有人在推波助澜的话,老夫定要参他们一本!”
黄琬的为国为民的公心似乎没有因为党锢二十年而有所冷落,甚至变得更加的浓烈,他见不得百姓因为有心之人而遭受这样的罪,同时他他也不想看到有人在其中兴奋作乱,如同张让等十常侍一般,作乱天下,如此行径和张让等人有什么区别!
“参?”
陈煜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稍微楞了一下,随之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良久后才稍微平息了下来,也没有去顾忌黄琬已经略显铁青的脸色,端起案桌上的茶杯,陈煜一饮而尽后方才娓娓说道:“公当真皇帝昏聩不成?”
“天下还是刘氏的天下,这些人的小动作,皇帝何尝不懂,只是或许在他看来,他也需要一场大乱,对朝野进行一次新的洗牌,如此这位在世人眼中昏聩荒唐的天子才能大展身手。”
“在煜看来,世家、皇室不过皆是在心照不宣而已,用一二人的性命来重新对大汉的势力进行洗牌,有何不可。”
“人从来都是自私的。”
话音落下,黄琬直接愣在原地,今日陈煜短短的时间所说的话颠覆了他的三观,他想要反驳陈煜,但是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他,只能沉默无言,他这个样子好似当初风雪夜时,破旧的庙宇内司马徽的神情。
“今之世道,天灾不断,人祸也是不曾休止过,国运气数,四百余载,够了。”
书房内的黄琬瞬间起身,快的走到书房外,探出头看向外面,神色中有着紧张之色,他二十年来未曾来到雒阳,在雒阳的根基不深,谁能知道是否隔墙有耳,刚才陈煜所言皆是大逆不道之言,无论是被身在雒阳的公卿知道,还是被久居深宫中的皇帝得知,都难免要落得个杀头大罪。
见到,黄琬紧张的神情,陈煜哑然失笑,不过想想也是,如今士族和皇室的博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党锢是否能解禁,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话要是被人听到,恐怕会惹出滔天大祸出来。
良久后,黄琬关上书房的门,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到现在他才回过神来,看向陈煜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终于明白司马徽信中那句此子怪才,所思所想皆异于常人。
当真是如此!
所思所想皆让人匪夷所思,但面对着这样的一个时代中,黄琬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遂看向陈煜道:“今陛下任国舅何进为天下兵马大将军,叔弼可愿前往他府邸内做事?”
“何遂高?”
“正是。”
“容我想想。”
何进在今年春二月,被天子任命为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再加上其乃皇后何氏的兄长,乃是外戚,这层身份的加持下,更是把何进的身价抬高不知多少。
只要能在何进府邸内做事,入了何进的法眼内,今后不说飞黄腾达,但至少荣华富贵是不愁的。
但是,陈煜并非看重这一点,在他看来何进只是秋后的蚂蚱等死罢了,一介屠户罢了,到最后只是沦为世家手中的棋子,更会因为他愚蠢的决定,而导致自己的性命不保。
只是既然来到此间,陈煜要和天下的群雄豪杰争锋一二,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先身份的问题,陈煜心知自己本身无大碍,同时如今有得到司马徽的担保,再加上议郎黄琬的举荐,如此一来绝无任何的问题,如今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舞台,一个可以让他名传天下的舞台,而何进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煜才缓缓的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期待之色,不复起初的平淡冷漠,陈煜的变化落在黄琬的眼里,不由的让黄琬心中一喜,果不其然,就听见,陈煜点头应允道:“如此便有劳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