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创可贴,还有棉签和碘伏,你的伤口看起来很深,最好还是处理一下。”
女人终于收回盯着她的视线,转而投向那扇被拉下来的小镜子,
“你为什么让我上车?”
付汀梨觉得她奇怪,“这不是你自己上来的吗?”
镜子里,女人清晰的眉眼微微上扬,抓住她仍旧余韵未平的心律,“不害怕吗?”
“不怕。”
大概是因为熟悉的中文,付汀梨觉得这个女人的说话方式和她很合拍,她开玩笑地接下去,
“你呢?你不怕我把车开到地球另一边,然后把你卖掉吗?”
女人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在收纳盒里找到棉签和碘伏,“这里开不到地球另一边。”
付汀梨没忍住笑出声,东倒西歪的笑点在加州公路上驰骋。等笑完了,眼睛还是眯成一条月牙,收不住,
“好吧,那就开到最偏远一个州再卖掉?”
女人正对着镜子涂碘伏,听见她这么说也不恼,只懒懒地发表评价,
“平白无故让一个陌生人上车,不奇怪吗?”
付汀梨想了想,说,“竟然相信一个自己随便在路上拦下来的人,不是你更奇怪吗?”
女人将用完的棉签扔到一边,动作自然地像是这是自己的车,说话的语气也自然地像是她们是一大早就一起出发的旅友,
“你的金色头发很漂亮。”
她们的对话终于变成了陈述句——这好像是在解释她为什么拦下她的车,好像又只是随意的一句寒暄。
付汀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瞥镜子。可却没看见自己的头发颜色,只瞧见女人那双惊心动魄的眼。
明明漂亮深邃,却因为眼下伤口的存在,似是疯狂而平静的漩涡,好像藏匿着无数只细小的红色飞鸟。
不知什么时候要飞出来,将世界颠倒得七零八落。
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女人突然在她旁边笑出声,笑得眼睫轻轻颤动。
她愣住。
便看见女人很随意地靠在头枕上,将刚刚从收纳盒里翻找出来的创可贴,慢条斯理地、整整齐齐地贴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原本不知道女人在笑什么。但看见女人脸上贴着的那张蓝色印花创可贴上,紫色脑袋浓眉大眼的巴斯光年之后。
女人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的创可贴也很可爱。”
她知道了,她在笑什么。
于是有些狼狈地拧开车载收音机,试图调停时间。频道正好调到她出来自驾游时常听的广播电台——FM。93。1。
里面在放一首在加州时常听到的老歌,也是这个广播电台经常单曲循环的一首歌——《CaliforniaDreamin》
在旋律轻快反复播放的那句“Californiadreaming”里,主持人正在用蹩脚的中文,费力地说,
“今天是来自旧金山的王女士,要祝她的好朋友安女士生日快乐,她说,希望你以后会遇到价值一百万吨的幸福……”
车在公路上持续行驶,日光泼在脸上,有些热。付汀梨刚被副驾驶的女人疑似嘲笑性质地笑过,纵使她平日多自来熟,这时候也找不来话题。
其实后来回想,那时她可以直接问“你要去哪”这么简单的问题。可她怎么也没想起来要问,女人也好像也没想起来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