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枋知道,何子儒现在为柯乐凡所做的努力,不过是在延长她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而已。谁都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只是她希望让柯乐凡看看自己的孩子,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她还很贪心的想要柯乐凡听见自己的孩子叫她一声‘妈妈’。
何子儒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着:“最迟不过下个月了。”。
6枋听后整个人愣住了,她明明感觉到柯乐凡最近的精神有所好转。她用那不可置信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何子儒。而何子儒此时正一口虾仁,一口饭地往自己的嘴里送。
“所以,她们还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让她留下来是吗?”。6枋沉默了好一会儿,看见何子儒一言不地进食,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
何子儒用最快的动作将自己的肚子填饱。只是6枋不知,这是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三天以来进食的第一顿饭。“快吃吧,等奶奶回来了我就送你回去。”,何子儒转移了6枋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他去了国内外不知多少地方,只是希望找到一个适配的髓型。终于,在国外一家医院里,有一位捐献者的髓型同柯乐凡匹配上了,他当时得知这一消息后有多么的激动,术后就有多么的绝望。原本找到髓型时何子儒就高兴的想立即告知6枋,但为了给她一个惊喜,他决定将这件事隐瞒下来。而6枋那段时间正好公司的事儿和学习上的事儿正忙,并没有时间去看望柯乐凡,也就对她做移植手术的事情一无所知。
做完移植手术后,柯乐凡进行了一周的抗排异治疗,效果也表现的很理想。就在何子儒以为柯乐凡能够出院的第二天早晨,刚到医院,随他从国外回来的华侨医生却告知他,柯乐凡抗排异治疗失败,病情似乎加重了。何子儒双腿微颤突然站立不稳,右手扶住了墙,他慢慢地近乎绝望地一步一步走到柯乐凡病房前,透过玻璃窗双眼心疼地看屋内,此刻正疼的在床上不停打滚的柯乐凡。何子儒双手按在玻璃窗上,他实在不忍心再看着在病床上苦苦挣扎着想要活下来的柯乐凡,这场疾病已彻底将她折磨的不成人样。何子儒慢慢闭上眼,任由眼泪从眼眶里溢出,再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
在那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柯乐凡因为抗排异药物引起的不适,令她已经精疲力尽了,累了,就在床上睡着了。护士进去帮她擦了擦身体,刘院长和中医院肿瘤科主任来到何子儒身旁,挨着那位华侨医生,几人想要安抚何子儒,却都无从开口。刘院长见何子儒似乎不会离开那间病房,几人就只好在病房外就柯乐凡的病情再次商讨。这也就是6枋后来在医院见到几人的情形。而此刻正经历着欢喜与悲伤双重折磨的何子儒在看见6枋后,自己也不知该要如何与她解释清楚,只好躲避着她,装作没有看见她的样子。
何子儒将6枋送到小区后,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家,而是随着6枋回到了6枋家中。
“下个月预产期吗?”何子儒一进门便靠在沙上,满脸的困倦。
“嗯。如果我提前一点儿生,你会不会觉得我对孩子们太残忍了。”,6枋看着地面,心里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你疯了吗?”,何子儒听见6枋这句话,近乎是弹跳起来,“你知道早产对他们有什么影响?你还是个医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何子儒脸上充满了愤怒,他一时间觉得自己认识的6枋好像突然不在了,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你知道半年前我在咖啡店看书时,柯乐凡跟我说什么吗?”,6枋心里的悲伤浮起,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说,好想看着宝宝出生啊,那时我并不知道妈妈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时柯乐凡坐在6枋身旁,右手轻轻地搭在6枋的肚子上,是那么的温柔、恬静。突然她抬起头,看着6枋,用充满期待的语气说:“我要做干妈!,6姐姐,我也想听他们叫我妈妈!”。
6枋抬将右手搭在柯乐凡的后脑勺,轻轻地抚摸着。她温柔地看着柯乐凡说:“好啊!等他们生下来你来给她们取名字可好?”。
柯乐凡一听,瞬间笑的像一朵向阳而开的花朵儿似的,那么明亮动人,那么温柔可爱。
“那也不行!”,知道了6枋想要早产的理由,何子儒才冷静下来,心里也愈地难过。
6枋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默默地俯视着自己的肚子,用左手轻抚着。何子儒觉得无尽的悲伤又起,他无法就那么在6枋的眼前落泪,便起身走出了她的家门。
一周后的周五,午休时间刚过,6枋刚收拾好自己的折叠椅,准备继续处理未完成的工作。考虑到自己快要生产了,她要仔细地将自己手里的文件都整理好后移交出去。虽然何子儒帮她请了助理,但这可是她做为劳动者应享有的权益——产假。
“6主任,你要的文件我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您再看看吧!”。刘助理,何子儒上个月新招聘的行政管理专业,本科刚毕业的一个女生。她体型娇小,比6枋稍矮一点儿,但身材很好,凹凸有致;那一头中长总是被束起,还编了一个好看的马尾辫;一张国字脸,干净白嫩,通体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好的,你先放着吧,谢谢!”,6枋艰难起身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时常会夜里双脚抽筋;或许是缺钙的原因,医生给她开了一些钙片,但那个味道很难形容,就像在吃不加糖的小麦粉似的,一言难尽,还带腥味儿。
“6主任,你啥时候回来啊?”,那位刘助理并没有走出6枋的办公室,而是站在6枋桌前,看着6枋一口温开水,一口钙片吞咽着,那脸上露出的满是痛苦的表情,随后关切地问着。
“或许生了小孩儿就回来了。不过,要看你们老板还让不让我回来了,哈哈!”,6枋一半痛苦地吞咽着,一半面带微笑地同刘助理开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