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来时一样,张恒宁依然睡不着,但此刻的心情,却和来时大有不同。
来的时候,恐惧多于期待;
而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期待没有了,恐惧也消失殆尽。
万念俱灰,这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也许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刚欢迎完毕,紧接着就欢送出去的兵。
“我不是如愿以偿了吗?不是分到团部了吗?为什么一点兴奋、一点期待的感觉都没有?”
张恒宁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秦小卿:“如果他知道我上了高原,最后又当了逃兵,会怎样看我?”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我此生所有的路径都是她安排好的,当兵,是我唯一一次的挣脱,这就要结束了吗?”
突然,他的内心一震。
安排?
他想起了林章峰第一次见他,那鄙夷的眼神,和漫不经心、冷酷的话语。
走到这一步,不都是连长林章峰的安排?
在他设计好的路径里,一步一步走向他给自己约定的宿命!
张恒宁原以为进入大学后,就能跳出被人安排的命运!
原来,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换了一个人,从这个人的安排里,跳进了另一个人的安排!
“原来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掌控过自己!去哪儿当兵是这样,训练是这样,连只需要用到自己双脚的跑步也是这样!真特么窝囊!”
“我到底该怎么做?”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凄厉的冷风。
第二天,当所有人在院外开始一天的训练时,张恒宁背着背囊,提着后留包,走了出来。
陪在他身边的,是指导员王建勇。
今天,指导员送他下山。
组织训练的林章峰远远地看到了他,却并没有任何表示,好像连道个别都是多余的。
枯叶的飘落,对大树来说,本就无足重轻,那是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
大刘一踩油门,巡逻车扬起一片尘土,向前疾驰而去。
车窗上,印着张恒宁那张雪白的脸。
他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盯着窗外训练的人群,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停车!”一声大吼突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