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客棧本就臨水而建,這三間上房更是緊鄰河道,推窗俯視,便能見河水悠悠,河上小舟往來穿梭,欸乃之聲不絕於耳。靜坐一刻之後,遠黛終忍不住站起身來,行到窗邊,推窗望了出去。夜,愈發的深了,楓橋鎮上,卻仍燈火輝煌。遠遠望去,更可依稀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笑語隱隱傳來,歡聲不絕於耳。
不由的抿嘴一笑,遠黛道:「這上房,倒是一點都不清靜!」
不知何時,百里肇已自拄拐站在了她的身邊,聞聲之後,卻只一笑:「你愛清靜嗎?」網。
居然搖了搖頭,遠黛出人意料的道:「能熱鬧還是熱鬧些的好!」
百里肇倒真沒想到她會如此回答,詫異的看她一眼:「我一直以為,你該是喜歡清靜的!」
偏頭看一眼百里肇,遠黛似笑非笑的反問了一句:「王爺呢?你是愛清靜還是愛熱鬧?」
默然片刻,百里肇終是徐徐道:「我如今倒是愈發覺得,你我真是很相似!」這話一出,卻是等如承認了,他自己也還是喜愛熱鬧的。
遠黛笑笑:「熱鬧,至少不能是一個人,所以能熱鬧的時候,我還是願意熱鬧些。而清靜,只要你想清靜,不管身邊有多少人,總還是能找到機會的!」
「唔」了一聲之後,百里肇並沒立即說話,只是注目看向遠處擁擠的人群:「上次我來江南時候,雖也經過楓橋,卻並沒來這楓橋鎮上看看。如今想來,可真是錯過了!」
仿佛有意轉開話題,遠黛「噗哧」一聲,已笑了出來:「王爺是這麼解釋錯過二字的嗎?」網。
百里肇聽得便也失笑起來。既然終於是來了,也見到了,那自然便不算錯過了。重又關上窗戶,遠黛穩穩的扶住百里肇:「王爺今兒走了不少路,這會兒還是多歇歇吧!」一面說著,她已攙著百里肇重又走了回去,仍在桌邊坐下:「我去叫他們送水來!」
百里肇反手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止住了她的腳步:「你今兒不沐浴了?」遠黛素性喜潔,入夏之後,更是每日洗浴,便在船上,也並不例外,因此百里肇才會問起這個。
蛾眉輕輕一蹙,遠黛搖頭道:「還是等明兒再說吧!」在客棧內洗浴,諸多不便,更不說洗沐用具的乾淨與否,好在明兒便到姑蘇城了,湊合一日倒也無妨。
這一趟出門,二人身邊只帶了沅真與岳堯二人。沅真雖曾是遠黛的丫鬟,一路上,對遠黛也是關照周到。然而如今遠黛已嫁給百里肇了,有些事兒,沅真自也不好插手,因此百里肇的起居住行,便也只得由遠黛來親力親為。百里肇雖也不是那種離不得丫鬟的人,但他畢竟雙腿不便,如今雖已能站起,卻仍有不便之處,卻仍是離不得人。
好在尷尬了幾日又抗辯了數次之後,遠黛如今倒也逐漸習以為常了。
令夥計送了盥洗的熱水來後,遠黛試一試水溫,便捧了銅盆,放在百里肇腳下。百里肇倒也並不過分逗她,自己蹲了身,除下了鞋襪,將雙足伸入水中。洗過了足後,一邊遠黛早遞了手巾給他。自行擦乾雙足之後,百里肇才嘆息的看一眼遠黛:「娶妻如此,夫復何言!」
抿唇奪過他手中的布巾,遠黛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倒也並不反駁。及至扶了百里肇在床上坐下了,她才皺眉道:「今兒本沒打算在外頭留宿,銀針也沒隨身帶著!」
彎腰捏了一捏自己的雙腿,百里肇自然的道:「也還罷了!你那幾根針,我如今每每見著,總覺心中有些發寒!」他這一生,風浪見過不少,血腥也染了不少,但若說到皮肉之苦,卻還真是難得嘗試。然而這十數日來,他真可算是吃了不少的苦頭。若非他性情堅毅,人又硬氣慣了,斷斷不肯人前出乖露醜,有幾次當真堪堪便要叫起疼來。
聽他這麼一說,遠黛倒忍不住輕笑起來:「我怎麼記得,王爺硬氣得很,我勸著要給你用些麻沸散,你也總是搖頭不肯!」在她看來,有些事兒其實真是沒必要硬撐的。
微微搖頭,百里肇卻道:「你不明白!這雙腿,我寧可它疼著,也總好過麻木懵懂!」說到這裡,他卻又頓了一頓,而後才道:「何況痛能讓我記得更深些,不是嗎?」網。
嘆了口氣,遠黛沒有接口,而是抬了手,自發間抽出一枚銀簪:「沒有銀針,且拿簪子來替一替也好!」百里肇會意,倒也不待她說,便擄起了衣衫的下擺,又稍稍捲起褲筒。
經了這段時間的針灸,遠黛倒也不似先時那邊窘迫侷促,便微微彎了腰,銀簪落處,卻仍是百里肇的足部、腳踝等部位。因手中拿的是銀簪的緣故,她也只能使力按壓穴位,倒比平日還更吃力些。及至針灸完了,卻早雙靨泛紅,香汗淋淋,疲色盡顯。
皺眉看她,百里肇道:「你既通曉醫理,便該好好為自己斟酌幾個方子來補補!沒得成天面白唇青的,不知道的,只以為我成日裡苛待著你呢!」
遠黛正覺疲憊,便也懶得理他,只在床頭靠了,略閉了閉眼,打算稍事歇息。她那邊才剛閉了眼,卻忽然覺得有人已靠了過來。心下沒來由的微微慌亂,遠黛匆匆睜開雙眼,卻見百里肇正伸了手過來,手中卻捏著一塊汗巾子。似乎沒想到她會忽然睜眼,百里肇面上竟不自覺的閃過一絲微微的失措,但他仍是很快收斂了情緒,抬手胡亂的為她拭了下鬢邊汗珠。這種事兒於百里肇而言,顯然是第一次做,況遠黛又睜了眼看他,便更讓他動作僵硬,胡亂擦了幾下後,便罷手苦笑的看向遠黛:「你的眼睛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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