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这么优哉悠哉地过着,自从潘心慈到了武家,家中琐碎事都由她来做。
武植老老实实养伤,留一只好手每天扫地,要么就去坊市寻刘寡妇闲聊,自从上次说开了,武大这么老实的人铁树开了花,为人处世也大方起来。
武松则每天到县衙点卯,没事便在家里读书练拳,这一日,武松估摸着那两把钢刀要做好了,便出门奔铁匠铺去。
果然,两柄沉甸甸的钢刀已经打好,武松掂了掂,轻重最是趁手。
仔细看过来,刀背刀刃墨线一般挺直,刀背厚一分,侧面开槽,刀刃薄如蝉翼。近刀头处阴刻卷云纹,刀根处则假吞口错银,亦为卷云纹路,十分精美。
武松大喜,又丢下五两纹银,道:“李老伯手艺果然不俗,这两柄刀必定费了不少心思,老伯买些参茸将补将补。”李老实自然千恩万谢。
提刀到了坊市,又寻一个瓦匠回来,东西院来往不便,索性打通隔墙,做一个大门出来。
忙完家中杂事到了县衙,关衙役迎前道:“近日总有生面孔在刘家饼铺左近转悠,却不动手,想是再寻机会。”
武松道:“那就带两个人,日夜盯紧些。”说罢掏出五两银子来,教关衙役在饼铺对面悄悄租间屋子,余下的都给手下的喝茶。
关衙役推托几次,奈何武松硬塞进他怀里,只得收了。武松来到校场操练兵士,刚摆了几个招式,又被孟雄叫去。
“昨夜东城裘大户家失窃,祖传的一尊玉马被盗,金银饰也丢了许多。”孟雄道,“若有闲暇便去看看。”这年景失窃案数不胜数,十有八九是找不回的,孟雄也没当回事。
武松道:“事主既来报案,自然要去的。”
武松识得这个裘大户,他本名裘赫堂,药材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攒下好大家业。去年仲春,裘大户家一次定了二百个炊饼,令他印象颇深,县衙为武松办庆功宴时他也亲自到场,奉上一百两贺仪。
东城最显赫的宅院便属裘大户所有,站在院外便能看到高高的悬山顶。武松带着两个衙役叩门而入,裘赫堂闻听武都头亲自上门,忙不迭迎了出来:“都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武松拱了拱手,道:“办案要紧,咱们今后有的是工夫寒暄,昨夜丢了什么,物件在何处放置,你都一一说来。”
裘赫堂不敢怠慢,道:“玉马高一尺半,用缎子包裹着绑在梁上,家人也没几个知道。金银饰在内室梳妆台放着,两个丫鬟就睡在旁边,那贼人着实了得,无人看见听见,今晨起床才现失窃。”
武松叫裘赫堂带路,先去内室看了一遭。内室四扇窗户上的油纸都完好无损,也没有异样味道,看来窃贼没有用迷药。武松仔细查看窗户插销,现了锐器划出的印记,窃贼的确艺高胆大,这算是当着物主的面强偷了。
又到了大堂,裘赫堂命人搬来梯子,武松秉烛查看,见梁上的积灰有几处印痕,窃贼是从柱子爬上来的。武松摇了摇头,外面的院墙根本不必看了,对高明的窃贼来说,丈许高的院墙简直如履平地。
“都头,玉马是裘家祖传宝物,若在我手里丢了,无颜见列祖列宗啊!”裘赫堂哭丧着脸道。
武松点点头:“我既来了,自当尽力,但这窃贼十分了得,他若半夜出了城去,那便难寻了。”
离了裘家,武松也无计可施,抓贼不是当面拳脚相对,有力气也使不出。他遣走两个衙役,独自在街上闲逛,到了坊市,见迎面走来一个精神矍铄的白须老者。到近前时,正听到老者与旁边店铺询问:“贵县有个武松武二郎,敢问他家住何处?”
伙计一眼看到武松,指道:“那个不正是武二郎!”
老者转过身,见了武松不禁眼前一亮:“你便是一人擒下数十山贼的武二郎?”
“正是小可,老丈从哪里来,寻武松有事?”武松见老者肩上背着一个鼓囊囊包裹,风尘仆仆模样。
武松再仔细一看,忍不住大叫一声:“师父!我就是武松!”此时他已认出,这老者正是八年前教他十二式拳脚那人,只是他心中纳闷,师父是如何知道自己姓名的呢?
老者也是一愣,他仔细看了看武松,问道:“你是武松,却为何唤我师父?”
武松扑地拜倒:“恩师八年前从此地路过,见我根骨不错,传给我十二式拳脚。武松日夜习练,不敢忘记恩师教诲。”
老者闻言又惊又喜,开怀大笑道:“好!好!看来我没教错人!”
武松这便请老者回家中做客,路上闲聊,得知老者是陕西人,姓周名侗,江湖人称“铁臂膀”,武松闻听再度拜倒,口呼“不知老师大名,失敬失敬”。并非武松故意抬举,周侗的名声实在如雷贯耳,但凡耍枪弄棒之人不识得周侗的,会被人笑掉大牙。
原来周侗四处周游,最喜提携后进,前些日子行到枣强县,听说清河有个武松武二郎,独自一人杀退数十山贼,便特意来看一看,没想到竟是自己曾教过的学生。
到了武家,武松请周侗上坐,引武大、心慈来拜。周侗见了心慈,面上微露不喜,年纪轻轻就家养美婢,不懂得珍惜精力。
待心慈打了洗脸水、奉茶退去,周侗道:“二郎攒的好大家业。”
武松便将前事一一道明,连刘耀祖赠他宅院、奴婢的事也尽都细细说了。周侗面色开霁,暗道武松是个心善之人。他走南闯北,富人间相赠奴仆的事见得多了,凡被退回的奴仆下场大多不堪。
吃了午饭,武松又请周侗在西院歇息,周侗饮了两杯茶,便要考较武松武艺。
武松取了白蜡杆和双刀出来,先打了一趟拳脚,又将兵器依次演练一番,周侗一边看一边暗叹可惜,武松胸脯横阔、骨健筋强,是天生习武的绝好胚子!可惜没有名师指点,全凭着一股勇力,这几年实在是荒废了。
“恕我直言,二郎的拳脚马马虎虎,兵器更是一塌糊涂。”周侗笑道,“既然有缘重逢,我便停歇下来,教你些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