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骧赶紧重新点上灯,这才看清公子手背凝固半透明的蜡痕,底下一片皮肤泛红,他忙道:“对不住公子,我……”
陆雨梧摇头:“不碍事。”
他拂去蜡痕,让陆骧帮着收拾好被风吹乱的书卷,他忽然发现面前那片残页上竟也沾了一片蜡油,此时已经凝固。
非但如此,陆雨梧拿起来那片残页,只见被点滴蜡油覆盖的其它字痕并无异常,唯独“盈时”二字竟然亮黑如新。
陆雨梧神色陡变:“陆骧,拿竹片来!”
陆骧正整理书卷,忽听这话他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连忙去外间取来一枚薄薄的竹片交给陆雨梧。
他看着陆雨梧用竹片轻刮下那层薄薄的蜡痕,随即将纸页凑到鼻间嗅闻。
蜡油的味道几乎盖过了细微的墨香。
陆雨梧索性伸手将纸页放在炭盆上烘烤,一旁的陆骧正一头雾水,约莫过了片刻,他便看见那纸上陈旧的墨迹当中,有一行字开始有了变化。
它开始变得光亮,湿润,竟然像是才写上去的新墨一般。
“公子这……”
陆骧才开口,却见陆雨梧忽然起身,走到存放文房用具的那一面檀木架子前,翻找着一个又一个的盒子。
陆骧连忙上前去从底下一个箱笼中找出来一个红漆盒子,他将其打开来递到陆雨梧面前,道:“公子您看是不是这个?”
陆雨梧接过红漆盒,当中以柔软丝绸铺垫,几块长方的墨锭静躺其上,墨锭上印有“胧江墨”三个烫金字样。
“这还是那位侯总督从前送的呢,上好的胧江墨。”
陆骧说道。
胧江墨十分难得,哪怕是京城士大夫家里也没几个有的,都说它干如旧墨,湿则如新,鲜亮润泽,永不脱色。
“磨墨。”
陆雨梧转身回到案前。
陆骧连忙取出来一锭胧江墨,它这样好的墨不必以水去化,直接可在砚台当中研磨开来。
陆雨梧提笔蘸墨,面前铺开一张雪白宣纸,风吹纸动,他笔尖在纸上沙沙轻响,落笔三字,他转腕收势。
不过片刻,纸上墨字迅速干透,颜色几乎与旧墨无异。
陆骧帮着拿起
来宣纸在烛焰上烘烤一个“周”字,它果然慢慢又透出来藏在其中的水分,开始变得光亮如新。
风雪拍窗,树影婆娑。
陆雨梧握笔的手几乎发颤。
“公子……不对啊,”陆骧再去看那枚残页上的字迹,他抬起头来,“再是胧江墨,过了六七年的时间哪还有没干的水气?早该干透了!”
墨锭的味道当中夹杂着药材的香气,有种沁人的冷,它像是可以冷透人的脏腑,陆雨梧的目光几乎钉在灯下。
紫鳞山,玉海棠。
他笔尖的浓墨滴落纸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正是此时,外间有人走进来,陆骧下意识地抬头一眼,隔着素纱帘他便辨清了那道身影,他连忙过去掀帘,俯身唤:“阁老。”
这一声“阁老”令陆雨梧骤然回神,他抬首正见陆证走进来,身上一件镶兽毛地披风覆着薄雪,一看便是才从宫中回来。
“祖父。”
陆雨梧放下笔,从书案后头出来。
陆证瞧了一眼檀木架子那儿一片乱翻过的狼藉,他将披风取下交给陆骧,随即坐到一张圈椅上:“怎么弄成这样?”
“在找一些用物。”
陆雨梧在他面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