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嘉宁,我与阿兄不一样,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么阿妹在此先谢过了。”嘉宁长公主莞尔,“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进宫,请陛下为世孙和赵六娘赐婚,若陛下不同意,便转而请他册封明德为太子妃。否则,我们也可以把流言散播出去,说太子与赵六娘有私情,为此不惜故意诬蔑世孙,以破坏临川王府与赵家联姻。”
她胸有成竹“你我一同入宫相求,陛下再冷酷无情,也要顾及天家颜面。我们是高皇帝子女,与他父亲乃一辈人,他难道要看着我们两个老骨头跪下来求他吗而且阿兄有所不知,赵景明今日入宫谢恩,若能与他碰上,还能借机游说一二。”
“这”
“阿兄,能屈能伸方可成大事。”
临川王皱了皱眉“你这是为声东击西,比起赵六娘嫁给我孙儿,你更想让你孙女做太子妃。”
“阿妹是为我们的大计。”嘉宁长公主道,“若两件姻缘都能成,才是天赐良机。太子妃乃太子枕边人,有太多机会对他下手,雍王年纪尚小,倘若太子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岂不是事半功倍至于赵六娘,一个女子何足为惧,想让她嫁给世孙,暗地里的手段数不胜数。”
临川王听出她言外之意,略作沉吟,起身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进宫。”
紫
微宫,紫宸殿。
一套礼节程序走完,皇帝屏退众人,只剩下赵景明。
君臣一坐一站,相对而望。
皇帝眼中浮起笑意,语气轻松道“景明,你可还记得承业十年,庆王失手打伤景川,谢家碍于情面,派了谢尚书的两个儿子到贵府道歉,被拒之门外,便出言不逊,赶巧被你回去时听到。结果你以一敌二,自己没受什么伤,却让他们两个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月。”
赵景明一笑“多少年前的事了,陛下还拿来取笑臣。”
“我没有取笑你,我对你佩服的很。”皇帝悄然换了自称,“后来我为令尊争取到机会,以躲避京中纷争为由,带兵去戍守北疆,你一并同行。那天,我和阿音在望云楼为你们饯别,你说了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得。”
赵景明想了想“臣记性不好,早已抛出脑后,请陛下明示。”
“与其在京中应付小人,在下宁肯去北疆杀敌。”皇帝含笑复述道,“打他十个八个,兴许还能记道功勋,可揍谢家那两个废物,仅是枉费力气。”
赵景明不禁笑出声,摆了摆手“年少口出狂言,让陛下见笑了。但臣为陛下效忠之心至死不渝,无论何时,只要陛下有令,臣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从未怀疑过你和令尊的忠诚。”皇帝敛了笑容,郑重道,“所以我放心将你们置于谢家当年的地位,因为我心里清楚,你们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赵景明一时动容,下跪道“陛下,臣”
“起来吧,现在没有君臣,只是你我友人叙旧。”皇帝轻声道,“我们十几岁的时候,某次谈起将来理想,景峰说愿投身宦海、激浊扬清,景川说愿遍览群书、传不朽之学问,而你,你说愿执三尺青锋、守家国永世太平。如今外敌已退,该是内诛宵小的时刻,不知你可还愿意与我勠力同心”
赵景明心潮涌动,俯身叩拜,一字一句道“臣誓死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走下御阶,亲手扶起他“得忠臣良将如此,是朕的荣幸。”
这时,厚重的大门悄然错开一条缝,林沐通报“陛下,太子
殿下称有要事求见。”
姜云琛走进紫宸殿时,皇帝已重新回到御座。
赵景明对太子行礼,请示道“既然陛下与太子殿下有事相商,臣先行告退。”
“赵尚书留步。”姜云琛道,“此事也须得过问您的意见。”
赵景明有些意外,道了声“是”,不再多言。
“陛下,临川王和嘉宁长公主正在入宫的路上,已接近明德门。”姜云琛开门见山道,“临川王方才归京,回府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匆匆面圣,想必是得知赵尚书也在宫中,才一同前来,试图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皇帝指节轻叩桌案,好整以暇道“依你所见,他们有什么目的”
“那天从猎场回来之后,儿担心流言蜚语中伤赵娘子,便转移重点,故意放出另一个消息,让赵娘子被临川王世孙无礼气晕的事变得人尽皆知。”
“当时现场只有我们三人,他们定能猜到是儿的手笔,但却迟迟按兵不动,儿认为,他们是要等待时机来临,以此威胁陛下,要陛下答应临川王世孙和赵娘子的婚事,不然就大肆宣扬儿与她不清不楚,损害她的名节,也让您与赵尚书面上无光。”
皇帝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临川王协同嘉宁长公主入宫,一来必定是为倚老卖老,让陛下顾及皇室颜面,对他们退让,二来,许是想要一举多得,同时要求将明德郡主嫁与儿为妻。”
姜云琛深吸口气,先前准备得条理清晰的言辞早已倒背如流,但临到关头,却莫名紧张起来。
他对赵景明行了一个晚辈礼。
赵景明不敢受,连忙制止,却听他道“恳请赵尚书将令媛嫁进东宫,孤定会好好待她,此生永不相负。”
赵景明怔了怔,姜云琛又道“实不相瞒,孤早有此意,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提及,而今临川王与嘉宁长公主来势汹汹,孤生怕此时不说,便再也没了机会。临川王觊觎赵家兵权,一计不成,定不会善罢甘休,他那世孙倨傲蛮横、不堪大用,赵娘子万不可委身于此等货色。”
赵景明沉默许久,终于明白,今日当是皇帝父子二人设下的连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