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良一愣,往旁邊讓了讓給她騰出地方,她面朝牆壁,葉扉安躺在她旁邊,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別擔心,這種事,沒人能確定的。」她輕聲說。
「……嗯。」
「不知道是誰說出去的,嘖,高彥也不像那種人……算了,現在糾結這個也沒有意義。」葉扉安換了個姿勢,隔著十幾厘米的距離,轉身把手搭在喻良的腰間,她遲疑了好一陣,慢慢說,「其實這麼牴觸的人也是少數,大部分人大概沒有時間理會其他人喜歡男還是喜歡女……再說了,也有人不反對的。」
「比如說,其實我爸媽就不在乎我找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她還是選擇把這件事說了出去,哪怕直覺告訴自己這不是一個好的時機——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注意到自己最近似乎總是在辦傻事,畏畏縮縮瞻前顧後,好像忽略了很多,又好像是在多慮。
但喻良並沒有對這個消息表示出過多的情緒波動,她輕輕「哦」了一聲,說:「那挺好的。」
「還有不到一年。」她聽見葉扉安說。
大概是有被安慰道,也大概是她太困了,當另一個人的體溫帶著獨有的香氣繞在身邊時,似乎真的放鬆了她緊繃的神經,於是沉積的疲倦潮水一般湧來。
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想這些了。
……
因為葉扉安及時趕來出手阻攔,昨晚的口角沒來得及發展成聚眾鬥毆,二班幾個參與者被勒令寫檢查,6文銳則因為「騷擾女同學、尋釁滋事」被勒令回家檢討。
結局算得上圓滿,起碼錶面上風平浪靜,一切照舊,並沒有喻良想像中那麼糟糕,至於前後兩次被指認「同性戀」的風波是否在眾人心裡蒙上一層懷疑就無人得知了。
周五,老趙在班會上通知這周日要開一個小型的家長會,二班單獨開,地點在班裡,主要是有關聯考和後續的學習安排,他十分貼心地把時間定在了午休,完全沒有占用學生們一絲一毫的學習時間。
這幾天秋雨連綿,氣溫一天低似一天,青城的秋天很短,轉眼就從短袖換成了厚衛衣和針織衫,喻良沒帶厚衣服,放假又在一周後,她已經借葉扉安的衣服穿了好幾天了,於是趁著家長會,她想給梁雁打個電話,讓她從家裡帶幾件換洗衣服。
她打電話的時間是周六的中午,意料之外的,梁雁沒接。
之前也有過這種情況,但是很少,通常是家裡小賣部太忙,或者梁雁臨時有事出門沒帶手機,帶一般她很快就會打回來——梁雁是個合格過頭的母親,不會不接孩子的電話。
喻良以為這次又是有什麼急事,於是沒有過於在意,昨晚老趙說這幾天有老師查宿舍紀律,她便沒有把手機擺出來等電話,而是在微信上簡單提了幾句。
然而直到晚上再回宿舍,梁雁回復了一句「好」。
這沒什麼不妥當的,但喻良沒來由地有些不安,直覺告訴她家裡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但給梁雁打電話,對方沒有接,給喻宏遠打電話,得到的回覆是「沒事,明天我們去學校說」。
這基本上說明不是因為家裡人有什麼傷病,喻良稍微鬆了口氣,隨即意識到喻宏遠的回答十分古怪,有什麼事是不能在電話里說清,一定要在學校說的?
因為成績下降?因為心態?
應該是老趙告了什麼撞,喻良先是猜測,老趙這幾天開小會總是含沙射影地說她浮躁、學習不專注,大概是終於忍不住跟梁雁告狀了,畢竟她爸媽總是喜歡跟老趙私下交流,告狀這種事老趙經常干。
這個說法非常合理,喻良幾乎要被自己說服了……這原本是她最害怕的事之一,畢竟這之後往往是連續幾天的冷言冷語,可如今卻成了能想像到的情況中最「溫和」的一種。
哪怕一遍一遍地給自己洗腦,她也沒有辦法不惴惴不安。
某個最糟糕的可能若即若離,總是在恰當不恰當的時機冒出一個頭來,讓喻良被迫保持清醒——這幾天的「巧合」很多,卻又點到為止,不偏不倚地沒有造成更大的威脅,她隱約有種不太好的直覺,一些潛伏已久的隱患會在某天突然爆發,打她個措手不及。
然後在這種忐忑的心理影響之下,喻良做了一個以後想起來也追悔萬分的決定——她把手機帶到了教室。
原本是想儘快和梁雁聯繫上,但中午在食堂她想掏手機的時候,卻發現手機不在包里了。
喻良翻遍了書包的各個角落都沒找到,差點急出了汗,哪怕查了以後會坐實違紀這個名號也想去查監控,最後葉扉安一語點醒:「你早上背的是那個單肩包吧,上午你把手機拿出來過嗎?」
喻良:「沒有啊,我哪敢在教室玩。」
然後兩人之間的空氣尷尬地安靜了兩秒鐘,喻良一懵,思考片刻,面無表情地給了自己的腦袋一下。
葉扉安讓她給逗笑了。
「我真像那白痴。」喻良也差點讓自己蠢笑了,「你就是那個『找東西大王』。」
「……這名號不要也罷。」
知道放在哪裡,教室里又有人,基本上就不太可能被偷了,只是教室被徵用開家長會,也不能回去拿,兩人在窗外偷偷摸摸地觀察了一陣,實在沒有可乘之機,只好回了寢室。
午休鈴之前這段時間宿舍一般很吵,各種串宿舍吃飯的、打鬧的、借東西的滿走廊亂竄,今天卻一反常態,安靜得很快,大概是哪個班的老師來查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