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流转,一起一落的脚步声渐行渐弱,而后又匆匆踏至麓山书院。
麓山书院是季渊最大的学府,王侯将相家的子弟都可凭身份令牌入学参礼。书院占地百顷,师资雄厚,除却稳定驻教夫子,还有任职朝中各部的命官不定期巡视开课。
若是运气好,被哪位讲师选中,即使科举失意,也能抱着大树乘凉。是以,京中官署门户都削尖脑袋往里塞人。
书院南边的本笠书斋内,檀香缭绕。
祁烨曲膝端坐在红漆桌边,摆出一副四兽瓷杯,沏好茶水,递到昔日恩师面前。
“难为你这么久不回来,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
正对的夫子卓丘茂一袭石青色教服,耳后几缕银发自然垂落身前。他执起那杯白云雪芽,浅饮半杯,仔细端详手边这套茶具。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可没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他摩挲杯沿,不舍得放下。这四兽瓷杯触手温润,纹雕精细,久浸茶汤而不染,他看着实在可心。
“学生冒昧,想替柳家公子讨个人情,免掉他后续的杖责。”
“柳明诚?”卓丘茂皱了皱眉,“你久不在京,怎么会认识那混小子?”
“先生可还记得书院当年唯一的女学生,阿嫣?”
卓丘茂一听名字,瞬间眉心发黑,脑门犯怵。
柳毅当年时任书院院长,这个阿嫣就是他带进门,成了院里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学生。这丫头鬼精,经常带着同堂的学
生一起搞怪。他每次逮不到人,欲从别处惩戒,偏生她又课业无错。
想他那时午睡不察,被她钻了空子,仿着头悬梁的例子,把他的头发绑在床杆上……
他叹气,只觉往事不堪回首,此刻的太阳穴正突突地跳。
“她就是柳明诚的姐姐,柳明嫣。”
多年疑云霎时散去。
他就知道,柳毅那死心眼的家伙不会平白袒护某个学生,原来是自个的亲闺女。
“难怪!”他怒哼,气到捶胸,“和她姐姐一个德行。”他转念想,又歇下火来,可惜那丫头长残了,以前是个人精,现在成了憨货,一点都不懂得爱惜羽毛。
“先生莫气。”祁烨续上一杯茶,递过去。
他不争气地接过,无奈摇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再说,他也不是真的要置人于死地。
“算了……”
他摆手妥协,埋首喝茶:“反正都是柳钉子的家事。这烂摊子我才不管呢!”
深秋里阴雨潮湿。
放在平常,喝点汤药,除祛些寒气也就好了,但这回对宋氏却不怎么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