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京,姒文命一直隐隐不安。
一夜辗转,来到无名山坠崖地,呆坐至天明。
他怕……
余家老太过偏执,小乔万一……
他信,她对感情的态度,以及古灵精怪的聪慧,甚至,信她,胜过自己对这段感情走向的把控。
可,不知为何?
还怕!
陈家义军……恐,大仇不得报,更惧终得报。
他信李凌琰,理解他被仇恨困缚的别无选择,可……亦能理解,终有一日,他将矛头对准他父皇吗?
他自己,亦能对皇上,冷目横对、血逼吗?
他苦!
父母被毒杀,幕后黑手,竟是养大自己的长公主。
他见过长公主最真实的样子。
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臂,按住不自觉哆嗦的手,时隔多年,思及往事,仍心头打颤。
近乎变态的抚摸,作呕的吻……积郁多年的意难平。
杀,痛;不杀,更痛!
自崖底逃生,直至当下……他未去过父母墓前,亦未去过长公主墓前。
近之情怯的恐惧,百转千回,每欲放下,又悄无声息爬上脊背,像彻骨寒风钻进心头,搅起树欲止、风不平的纠缠……
舅舅满门被灭,陈家军蒙血海冤屈……正名、洗耻、安魂,本义不容辞……可,他深知,若非皇上忌惮主强臣弱,若非……陈家一门,何故灭顶?!
左手仇恨,右手爱!
痛才掠过,苦又上心头,有时痛苦暗哑,沉默不语,有时痛苦发狂,倾诉不息,纠结反复,啃噬他心……
复仇后,仍难以摆脱的沉重!
最难的关,亦,最难言的痛!
来时,眼前一弯月,此刻东方已见白。
姒文命一摸,脸尽湿,那是呆坐一夜的更深露重,那是百转千回的如霜月照。
思千百回未得半解的为难,终化作一声鸡鸣,融散在太阳升起的灿烂。
“啊!”
余小乔自梦魇,惊醒!
口干舌燥,冷汗涔涔,濡湿面庞,浸透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