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像了,她仿佛又回到了凌晨短暂的梦里。那么相似的气息,她本能想睁开眼睛看是什么托着自己,可眼皮重得好似黏在了一起。
她想伸出手,想去完成上一个梦中未来得及完成的拥抱。但意识太沉了……她也许只动了动手指,又也许连手指都没动。
紧接着,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触到膝窝下方。
太重了,她的眼皮。
她哼唧一声,想动动手臂,但依旧没能成功。
身体却变得轻盈。
像从沁凉的海水中被捞了起来,转而又浮在一大片软绵绵的云上……
头靠在一处温暖又柔软的布料上,她隐约知道那是什么——黑色的云吧,凶巴巴的黑色云朵。领口敞开,没有戴……没有戴那条当初她一点一点打磨了一整个月的生日礼物。
还多了一点烟草味,但幸好不像其他老烟枪一样那么臭,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臭……
迷迷糊糊的,她既想躲开那烟味,却又像中了蛊似的想要再多闻一会儿。只要一小会儿就可以。艰难地挪动脑袋,鼻尖碰到了什么凉凉的阻碍,窄窄的,软软的,小小的一条,但那阻碍很快就又消失了。
她有些不高兴,继续扭动着脑袋,想去追。
“再乱动就把你从八楼扔下去。”
云斥了她一句。
太凶了,又臭又凶,整天乱脾气。她简直都不想再喜欢他了……扔下去,他以前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这种话,以前她手上划破一点点皮,他都会捧着搂着心疼半天的。
但她确实没再乱动了,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很快从那片云上轻轻落下,又落回到了柔软的海里。
碧蓝水波绵软涌来,像是陷进了一朵巨大的。她抬着手指,想再抱抱他,上次的梦令她意犹未尽,就一次,就这一次,让她再继续尝试一下吧……也许再努力尝试一下就能抱到他了吧。
太久了……
她太久没有抱他了……
久到如同一只水母流着永远不会干涸的眼泪,漫长又孤独地跨越了一整片沙漠。
好像是成功了,又好像是没有。她觉得自己的手腕有点烫,可很快又不烫了,还想抱,近一点。白天太长了,梦太短了……
她又动了动,水母顺着细腻的黄沙向她游过来,一扭一扭,满面泪光,逐渐在晶莹之后露出浅浅笑容,光洁温暖的触角缓缓攀上她的耳朵,温柔,却开始耍赖,湿漉漉的,有点黏,还有点痒,痒得她不耐烦,就抬手去赶它,只赶了一下,那只水母就游开了。
她继续动了动,寻找到最舒服适意的姿势,跟着那近乎透明的美丽的弱小影子,游进更阴黑更暗郁的海水深处。
等着大片黑暗向她袭来……
——
——
七点二十分。
一阵突兀的鸟鸣透过窗帘的缝隙闯进房间里,方清月睁开眼睛。
脑袋混混沌沌的,她从床上爬起来,围着被子,披头散,慢慢环视整个房间。
床边是拖鞋,而她自己正赤着脚。眼镜、护腕和挽头的夹都被取下来放到了床头柜上,但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
她重新趴到枕头凹陷的边缘,小心翼翼地,鼻子凑上去,轻轻闻了闻,然后闭上眼,把整张脸深深埋进去,叹了口气。
也许是,也许不是。
如果只凭她一厢情愿的猜测,她愿意以全副身家去赌他刚走,而且没过一个小时。
但她没有任何证据。
这甚至有可能只是她自己做了一场意犹未尽的美梦,就像上个凌晨时分那样,太想抱他,上个梦中没抱到,就不死心地企图在下个梦中延续。
毕竟,他早就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在她睡着时抱她上楼,送她到卧室床上,还和衣陪她一夜。
他没有理由这样做,这样让她想他,比原来更想,想到终于就快哭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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