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澄亮笑得喜气洋洋。
“方法医,哈哈,好啦好啦,我们连夜都给查清楚啦,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彻底落实啦,放心,来来来!委屈你啦!”
方清月仍旧靠坐在铁台子边,视线适应着大开的铁门外灿烂白昼,按了按腿,因为保持同一个坐姿整晚而感觉四肢血液流通不畅,冲着二队队长尽力露出一丝微笑。
“谢谢姚队。”
“嗨,跟我还客气啥,这案子来得突然,情况实在是有点特殊,我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要不然咋可能害你受这种委屈!快出来吧!老成在外头守了你一晚上了,一口水都没喝呢!”
魏茹从姚澄亮身边钻了个头,跑进来关切看她。
“哎呀,方方,腿麻了吧?来,我扶你!”
“没事,谢谢。”
方清月努力忍耐着四肢的酸麻不适感,站起来,和魏茹一起走出拘留室。
成辛以正站在走廊门口,面色苍白瘦削,但目光清澄望着她,瞧不出半分倦意,什么都没说,只沉默着递过来一个装满温热红糖水的黑色保温杯。
但二队两个刑警、闻元甫、曲若伽、齐主任和杨天铭竟然也都在一旁,阵仗也不知怎么就搞这么大,好像是在接她“出狱”一般。
方清月的呼吸滞了滞,接过保温杯,视线从成辛以的手上划过,感觉疲惫感加重。
“方法医,怎么样,还好吧?”曲若伽上前问道。
她摇摇头,继续维持微笑。
齐主任道。“方法医你放心,现在嫌疑彻底洗清了,恢复正常工作那些手续就全交给我,你回去休息好,随时回来复工,都没问题的!”
“谢谢。”
“嗨,客气啥,都是自己人!这小破黑屋,已经很让你受委屈啦!”
杨天铭吐出烟圈。
“行了,别没完没了围着,方法医也不爱热闹,没事了就赶紧回家歇着吧。”
姚澄亮瞅瞅他,又想起什么,朗声又道。
“这回你还别说,多亏了老杨呢!他台风那晚开的那辆警车位置停得巧,正好是避风少雨的角落,所以把你进出法医楼的时间都拍得很清楚,从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到十一点这段时间,确实能证明你被老成送到法医楼之后,就再没出过门。要不然,查清楚你这一整晚的不在场证明,恐怕还要麻烦呢。这老家伙,难得有用一次!”
杨天铭看了方清月一眼,憨憨地笑了笑,挠了挠头,装傻充愣得极自然娴熟。
“赶巧了这不是,我那晚本来想去看守所跟他们交接具体情况,结果临时闹肚子,就近就去法医所蹲马桶,蹲着蹲着还睡着了,出来的时候又正好碰上方法医要去看守所,这才顺路一起去的。你看看,偷个懒,没想到还帮上忙了,哈哈……”
“你这就是歪打正着!还得意呢……”刘子宣嫌弃道。
“可把你能耐的,摸鱼精吧你是,谁家好人窝在厕所一睡能睡仨点儿啊!打游戏上瘾了是吧你!这次幸好是帮到方法医了,要不,就你这纪律,看成哥不找你秋后算账、罚你扫厕所。”
大智若愚的“杨老虎”嬉皮笑脸,伪装得极好,仿佛真是个混子。
“嗨,较什么真儿啊,结果是好的就行呗!”
方清月在几人交谈期间短暂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强打着精神又道了次谢。
……
原来是这样。
这几日来,杨天铭明明一直就不动声色盯着她暗中保护,警惕程度极高,甚至就在徐墨只是多在她办公室逗留了片刻、尚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实际的奇怪举动时,他就及时出现了,现身时所穿的雨衣褶皱尚新,还在往下滴水,必然不可能是长时间窝在厕所。
根据那晚杨天铭雨衣上的痕迹,她猜测更有可能是——段世逃跑后,成辛以在她执意要去法医所时,第一时间通知了杨天铭,后者便先开车到法医所楼下,在车里抽烟等成辛以将她送进楼,然后又偷偷下车,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抽烟,替成辛以给她“站岗”。但即便如此,杨天铭却没直接出面做她16号晚上的时间证人,而是通过警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来证明她的清白……而且,听二队人的语气,这行车记录仪的事显然也不是杨天铭主动提出来的,恐怕是用了些旁敲侧击的方法才引二队现的。
看来,他们是利用了杨天铭此前不守纪律、偷懒耍混的坏名声,既不提早对外暴露杨天铭私下保护她的事,又一箭双雕帮她解了嫌疑,甚至就连假装蹲坑闹肚子的假话,大概都是从之前旗望岛案中曾焕那里得来的灵感。
还真是好手段。
……
她垂眸,看到成辛以鞋边的泥,仍然是昨天河边交接案现场后留下的,他确实没换过衣服和鞋子,在走廊守了她一整夜。
但……徐墨又不在,他们是还想防别的什么人么?是谁?他们已经有把握了么?
又或者说,他们还有其他计划?
……
她的太阳穴胀痛,无力、也不想再去猜度成辛以在想什么、计划什么、部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