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即将辨认到底,徐墨始终一脸茫然,看上去是真的一个人都不认识,没见过、没听绑匪提过过、也不知道熙阳岭养老院的任何事。
那就意味着,暂时还不符合并案的要件吧……田尚吴不动声色摸着下巴,默默想。
就算已知的至少两名绑匪极有可能与逃犯段世有关联,而段世越狱后又曾冒险出现在熙阳岭爆炸现场意图劫持方法医——这两条线之间看似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们已经查实,段世是混在紧急救援的红马甲志愿者队伍里进入现场的,而那支队伍又是邻近社区临时组起来的,当时组建时有许多退休赋闲的大爷大妈,阵仗很大,登记得也很混乱,即便段世没有提前做过准备,恐怕也能轻松混入其中……
所以,目前既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绑架刘亚楠的绑匪涉嫌熙阳岭案,又无法确认段世在爆炸案中起了任何作用,按照警队流程的规定,想要并案调查,还存在相当的难度。
但等到成辛以手中的最后一张照片亮出来时,田尚吴却先愣了愣。
最后出现的这个人是王小宇。
而且不止一张户籍正面照,居然还有几张侧身照,拍摄日期是这个月的月初,照片中王小宇一身衬衫西裤,提着公文包,独自穿梭在写字楼地下停车场的各色机动车之间,很典型的白领打工族装扮,看上去像是偷拍的,但偷拍技术很好,像素清晰,角度不偏不倚,田尚吴猜测是头儿亲自上阵、埋伏在停车场里偷拍的。
看来头儿真的是早就盯上王小宇了。
徐墨揉着眼睛,抬起镜架又放下,仍在摇头,和前几张照片的反应一样。
“……没有印象……”
成辛以端详着徐墨的脸色,慢吞吞摸了摸耳朵,又剥开一颗葡萄味的棒棒糖叼在嘴里,视线仍牢牢锁住徐墨,长指将深紫色的糖纸折了几折,叠成扁平的梯形,然后捏着糖纸,挡在其中一张侧身照中王小宇的额头前方。
“现在呢?”
……
徐墨足足怔了几分钟,瞪圆眼睛,不断左右扭转脑袋看照片,而成辛以竟也没催,就稳稳当当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如山地等着他回忆。良久之后,徐墨终于瞳孔放大,仿佛被迎头敲了一棒槌,随即激动地挣扎起来,金属手铐再次出刺耳的碰撞声。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他!就是他!”
“是谁啊?”孟余盯着他问。
“就是那个司机!他……他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对,是他,我记得他的下半张脸!一定是他!是他在去车站的路上把楠楠劫走的!”
……
田尚吴沉默皱起眉心。
这怎么……跟他原本的推理方向好似不太一样。
……
终于提供了些有价值的信息,徐墨哗啦哗啦激动地想起身,顾不得猛烈拉扯坚固的桌腿,扯得桌身都跟着摇晃作响,出巨大噪音,整个人无比急切地恳求着,半趴半跪着,泪水又一次流了满脸,仿佛终于看到了希望,这才想起要求救。
“成队!孟哥!田哥!我求求你们!求你们救出楠楠!让我做什么都行!什么都行!求求你们!”
“你给我安静点!”
孟余厉声制止他继续挣扎。
“不都说了肯定会尽全力解救人质了吗!但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耽误最佳营救时间、说假话、问什么什么记不准!要不是我们头儿牛B,谁能这么快给你找出其中一个绑匪来啊?你知不知道你这运气算好的!接着说,还能想起什么!你自己好歹也是做刑侦的,得再多起点作用吧!”
徐墨哭得太狠,狼狈地用衣服擦眼泪,因为气喘过度,急促呼吸中甚至还带上了尖锐滑稽的哨音。
“……对不起……对不起……楠楠……我对不起楠楠……楠楠……她是无辜的,她一定不能有事啊……”
但这种后知后觉的悔恨哭声已经无法再引起在场任何人的怜悯,有的也只是对刘亚楠这个年轻姑娘所托非人的同情。曲若伽翻了个白眼,在徐墨的嚎啕大哭中径直跑到公共电脑上,去联系调度中心,争分夺秒调取徐墨家小区外的道路监控。
施言对刺耳噪音充耳不闻,低头快翻着中午刚调出来的通话记录和其他材料,检查还有哪些细节没问完,随即又跟成辛以快交流了一下眼神,得到无声肯定,就按照刚才的思路,趁热打铁,继续问下去。
“徐墨,出租车的车牌号你不记得,那车的颜色记不记得?”
“……我……”
……
另一边,方清月瞥到成辛以状态恢复了些,起码暂时不再绷着下颌骨偷偷咬嘴了,青筋也退回原位,她悬着的心终于稍放下来一些,便悄无声息放下激光笔,想回刚才的座位去继续看“7·26”连环杀人案的旧卷宗,但刚走出几步,脚尖前方不小心碰到一个金属材质的曲面物体。
低头一看——是审讯刚开始时,田尚吴为了分散徐墨注意力而被碰到地上的铜质地球仪,一直没人记得拾起来,所以安安静静滚到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