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叹气,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好声好气开口。
“如果我说,我没咬破,你会信么?”
她又开始露出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尼姑神态,仿佛瞬间披上了一件灰袍捻起串珠,小脸微微抬着,双眼无神瞪着他,瞳孔格外湛黑,但不说话,也不放低棉签,一动不动,就像被点了穴一样。
……
“嗯,不会。”成辛以自问自答,乖巧点头。
然后,也不顾及在一众下属前的颜面问题,顺从地仰起脖子,像个小屁孩儿一样张开嘴,任他的古怪医生在刚被他自己咬出血的口腔角落里无比精准地碾了一下,手法利落干练,似乎是给他涂了某些异常苦涩的消炎药。
苦到头皮麻。
成辛以瞪着她,低声哼唧。
“痛。”
她收回棉签,又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瞧了瞧牙关,再三确认过无大碍,才放手,面无表情转过头去,淡漠嘱咐。
“别再咬了。”
“哦。”他闭上嘴巴,像品咖啡一样吞咽药味。
她没再看他,又低声道。
“我跟田队说过了,等下我要跟救护车一起在外围待命。他答应了。”
成辛以盯着她的白皙耳廓,再次叹气。
“他告诉我了。”
“这是由行动负责人亲口答应的事情,你应该不会再拦了吧?”
他顿了顿,默默摇头。
倒是想拦,当然不想让她跟着出这么危险的任务,何况,为了避免太过显眼,救护车离他的监控车还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可他又拦不住她。好在救护车隐蔽在最外围,有消防车和密集建筑挡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而且附近也安排了自己人。他就算自己死,也绝不会让她有事的。
她这才看向他,思忖一瞬,又道。
“你对这个假‘王小宇’,真的完全没印象么?既然是换了长相才接近我们,就说明他一定是你和我都认识的人。可他究竟是谁,真正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我要是有印象就好了。”
成辛以不自觉咬咬牙,意识到她瞪过来之后又立刻松开,状若无事地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又看看她沉静漂亮的眼尾,转念问。
“方法医有提示?”
她耸耸肩,指了指那个地球仪,又将手边一张白纸翻过来,递给他。
“刚才想把地球仪捡起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一点。他右手中指上的那个疤,我之前看得不太清楚,你上次见到的是长这个样子的么?”
他低头看,是她刚画的人类掌骨图,中指近节指骨连接掌骨的位置画了一道横向线状细疤,平行于指关节,疤痕中间还有一段极短的留白,他看得出是她故意留出来的。
“不是。”他果断摇头,右手牵起她的手假装比划了一下。
“不是平行的疤。从当时握手的角度来看,那道疤本身大概应该有个三四十度左右的斜角,左低右高,而且是一条连贯的直线,没有你画的这段间断。”
“你确定?”
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质疑我的眼力和记忆力?”
方清月收回那张纸。
“不质疑。我只是要告诉你,如果你确定这一点,那‘王小宇’这道疤就不可能是打篮球时挫伤筋骨造成的。”
“为什么?”成辛以微怔。
“指关节迎面直接撞击在球体曲面,不就是会造成这种横向伤么?”
她歪歪脑袋,将那张白纸对折,一派女主人作风地在他办公室桌上拿了支铅笔,画了条单向箭头。